雨下下停停,半夜的时候,好像又打了雷。
项容负责守后半夜,时不时往渐渐微弱的火堆里添一些木柴。
这一夜火堆没有熄灭过,但气温还是比之前低不少,加上淋过大雨,即便昨晚又是热粥又是姜汤,抵抗力弱的人还是发起了高烧。
隔天一早,好几个人都沉沉睡着,难以喊醒。
郎中看他们脸色红得不正常,再一探额头,就暗叫不好,“发高热了。”
“可还有退热的药?”
有倒是还有,药都用盒子装着,昨日没有被淋湿,可是这药也不是立时就能见效的。
发高热的人本就体虚无力,哪怕吃了药,也不能立即就起来赶路。
就算还有力气站起来,能支撑到下山?
此处天气阴晴不定,要是还在山中耽搁时间,不知道要牵扯出多少隐患来。
思虑归思虑,郎中还是立即用瓦罐盛了昨晚剩下的雨水熬药,先后喂昏睡不醒的人喝下。
段领头站在洞口,望着外头的天色发愁。
昨日下了一场雷暴雨,今天也阴沉着,山路泥泞难行,只怕又要拖慢他们的脚程。
何况上山容易下山难,要是再带着几个病号……他身为领头,总要为大多数人的利益考虑。
只是现在开口,未免有些残忍。
段领头纠结之际,有两个病号缓缓醒来,一脸迷茫,郎中温声同他们说了眼下是何种情形。
两人愣神了片刻后,异口同声说:“老爷,你们先走吧。”
“那你们……”
“反正离家已经不远了,待我们好些,努力赶上你们。”
“这……”他们主动开口,反倒让段领头愈发不忍心。
可是看着担忧急切的其他人,他又无法开口说等病号痊愈了,一起上路。
要不要牺牲少数人的利益来保住大部分人,在很多时候都是一个难以获得正确答案的命题。
项容想起自己在原生世界,很多次都被所谓的队友抛下。
当然,她也为了活命,抛弃过所谓的队友。
人在面临未知的危险或者生死困境的时候,很难保持着极高的道德感。
最终段领头留下了可供几个病号生存四天的干粮与药粉,临走前为他们储存了足够多的雨水。
同时叫人多砍了些还未干透的树枝树干,放在洞口附近晾干,晚上引火用。
他做足了能做的,可还是难以压制心里的那一丝不忍与愧疚。
周围有人窃窃私语,嘟囔着,想要快些下山。
最先开口的那个病号勉力点头:“老爷,快走吧。”
“那……你们保重。”
段领头一咬牙,带着人离开了山洞。
下山的路果然不好走,一踩一脚泥,越走越笨重。
到了陡峭一些的路段,几乎是连滚带爬。
手脚并用地下了山,已经是下午了,所有人都成了泥猴子。
有几个不走运的,不是脚崴了,就是手折了。
山下不远处有村庄,商队从前还在村里歇过脚。
段领头用衣摆胡乱擦了下头脸,喘着气道:“去村里找户人家换些干净的食水,多休息会儿再回城。”
从这里到南阳城也得走上半天,不缓口气的话,准得晕半路上。
此刻是正午时分,太阳不那么刺眼,但空气中带着股湿热的水汽,光是站着,项容就感觉里衣湿漉漉地黏在身上。
她不由得拉了拉衣领,感觉到一点从内而外的烦躁。
村庄看着近,其实有些距离。
顶着烈日走了片刻,前方的段领头忽地停下了脚步。
项容抬头看去,就见距村口大约二十米处设了一道关卡。
拒马围成一圈,两旁有官兵守着。
中间摆了条长桌,桌后坐了两个文官模样的人。
大概是南下的流民不少,设下关卡,方便统一安置规划,防止出什么大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