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领头看了看,沉声问:“县里怎么了?”
妇人说:“土匪进城劫掠杀大户,各大户又联手对抗土匪,两败俱伤后,又有别处来的流民进城哄抢。县官早就跑了,也没人做主管事,好好一个县,就这么毁了。”
她又喃喃:“没有人祸,也有天灾,总归是一样的。”
段领头在心里叹了口气。
以往他做完生意回家,必定要在这县里最好的客栈住上一晚,那时心情总是迫切又雀跃。
因为能平安来到这里,就代表着,再翻过一座山,就到家了。
他和那客栈的老板都成朋友了。
现在朋友是死是活也无从得知了。
段领头难免有种物是人非的悲凉。哦不对,这县城都不是原来的县城了,什么都没了。
他现在甚至担心,这座山能不能顺利翻过去。
而山后的家乡,此刻是否因为南下的流民过多,而陷入危险之中。
妇人见他沉默,又俯首贴在地面上,使劲磕头。
“求求您了贵人,接纳我妹妹吧,她不会给您添麻烦的,若是遇到危险,您不必管她,只求您带她离开这个吃人的地方。”
眼前这个孩子与姐姐相依为命,而她的姐姐经历了什么,项容一眼就能看出来。
大概她姐姐也是通过这种方式,才让她们姐妹俩勉强活到了现在。
她姐姐估计已是强弩之末,命不久矣,若是不为妹妹寻个出处,结局亦是悲惨。
段领头没有多犹豫,痛快点头道:“多你们两个也不算多,便一同走吧。”
手无缚鸡之力的姐妹俩上路,不是被猛兽撕了,就是被人吃了。
捎她们一段也无妨。
妇人闻言,先是大喜,随即垂首道:“我便不拖累贵人了。”
她将黑面饼塞进妹妹怀里,低声嘱咐:“跟着贵人走吧,努力活下去。”
妹妹拼命摇头,却被妇人狠狠推了一把,推进队伍里。
之后妇人也未返回城里,而是沿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妹妹冲出队伍,想要追随妇人而去,被段领头伸手拉住了。
“你姐姐护了你这么久,就想你活着,难道你要辜负她?”
小姑娘一愣,想起姐姐是如何带着她从族中逃出来,避免了沦为食物的命运。
可她们在此处遇到了另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
她看到姐姐如何挣扎反抗,却为了保住她的命,而不得不妥协,不得不用屈辱的方式换取食物和活命的机会。
姐姐前两日说,她生了病,活不了多久了,想带她走。
可前路茫茫,她们不知该往哪里去,也许走不了多远,她们还是会死在路上。
就在绝望之际,县城里迎来了一支商队。
姐姐暗中观察许久后,告诉她,这是她们能活下去的唯一机会。
所以姐姐鼓起勇气来乞求商队收留。
可姐姐还是骗了她,姐姐不和她一起走了。
她知道姐姐活不了了,她见过姐姐夜里吐血,白天又擦擦嘴角,若无其事地走向那群恶鬼。
姐姐带着食物回来,硬塞给她吃,边塞边说:“你一定要活下去,你还那么小,未来有很长的时间,要努力让自己吃上一口饱饭。”
“把姐姐的那份饱饭也一并吃了。”
过了片刻,小姑娘朝着妇人离开的方向跪下,磕了几个头后起身擦掉眼泪,目光坚定地看向段领头。
段领头意会,招呼众人道:“出发。”
小姑娘沉默寡言,几乎不吭声,休息的间隙,段领头主动问起,才知道小姑娘叫苏月。
苏月乖得过分,也顽强得过分,一点没拖后腿。
她偶尔会胆怯地看项容两眼,项容一旦回看,她就收回视线,低头走自己的路,避免更多的眼神接触。
像是有些害怕。
项容摸摸自己黑漆漆的脸蛋以及那逼真的疤痕,再看看不离身的弓箭与柴刀,忽然发现比起段领头一行人,她更显得凶神恶煞,一看就是背了人命在身上的样子。
项容也不在乎自己在苏月心目中的形象,如同从前一样赶路。
接下来的目标,就是前方五十里处的漓山,翻过那座山,就正式到益州地界了。
与过去走过的路途相比,五十里似乎已经很短了,然而路上所花费的时间,比项容想象的多得多。
主要是高温和缺水拖慢了她的脚程。
事实上,水源对她来说不是问题,但高温是她无法改变的。
她不想中暑倒下,午后的大多数时间基本不能赶路,只能寻阴凉地方避暑。
有时队伍心急,牺牲晚上睡觉的时间赶路,导致大家伙儿都精神不济。
何况白天太热了,热得人心烦气躁,再累都没法好好补觉。
而且晚上赶路容易迷失方向。
再倒霉些,还会遇到饿到极致的动物或者人类的埋伏,平白折腾一番,弄得更心力交瘁。
以至于短短五十里的路程,他们花了六天时间才走完。
第七天,项容看着前方近在咫尺的巍峨高山,迎面吹来了一股微凉的山风。
大概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