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尚且凉爽的早晨,项容借着扑面而来的微风,骑车骑得飞快。
午间极热,她要赶在温度升起来前,多赶些路。
远方隐隐看到了黄色的麦田,项容便停了下来,将车收好。
她不太累,步伐也算迅疾。
走过麦田,到了一个三角路口,斜对面有一条窄窄的小河穿过。
一群穿着短打的男人围在河边,互相推搡,面红耳赤地对骂。
他们说着方言,语气激动,语速很快。
项容大概分辨出他们是在为了水源的事情争吵。
小河南北两岸各有一个村子,日常生活、种地灌溉都靠着这条小河。
现在小河的水位已经浅到可以看清底下铺陈的流沙,恐怕很快就只剩下光秃秃的河床了。
两个村子人心惶惶,都尽力想往家里提水,争吵日益频繁。
吵着吵着,矛盾扩大,说动手就动手。
带了农具的村民抬手就往对村村民的脑袋上砸去,没带趁手农具的便捡起石头反抗。
项容不经意地目睹了一场械斗。
他们打得激烈,个个满头大汗,面目狰狞,看起来暴躁凶狠,像饿极了的野兽似的。
项容没有再停留,朝着远离他们的那个路口走去。
没有导航,没有详细地图,只凭着指南针给出的大致方向,就这么盲目地走下去。
这是一条漫长而充满未知的路。
项容不确定自己还有多久才能到益州,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刻身处何地。
从那条村民械斗的小河边离开后,她已经三天没有遇到县城或者集镇了,沿途的村落细碎安静。
有的地方连鸡鸣狗吠都没有,看样子是举村离开了。
项容去空掉的村子探索过,连墙皮都被扒了一层,
她骑着单车又赶了两天路后,开始见到成群结队南下的普通百姓。
项容不想和他们混在一起,独自走在边缘。
她步伐速度快,一节一节地越过这些人。
偶尔会有羡慕好奇的视线看过来,又很快收回去。
一来是因为她腰间挂着的柴刀叫普通人发怵,二来是因为他们实在是累,腿脚沉得跟灌了铅一般。
每踏出一步都要耗费好大力气,哪里有精神去打量别人。
好在时辰还早,累归累,没有热得心慌。
到了晌午时分,烈阳高悬,一天中最折磨人的时候来了。
不多时就大汗淋漓,又热又咸的汗珠顺着额头滚进眼睛里,刺刺的疼。
孙小栀使劲揉了揉右眼,还是睁不开。
她脚底板全是水泡,走一步都跟针扎一样。
胃里也难受,三天总共就吃了一个半黑饼子。
要不是她娘偷偷藏了点干粮给她吃,她肯定早就饿晕在路上了。
胃里的饥饿感尚且还能忍一忍,但口渴是真忍不了。
嗓子很干,有什么东西卡在喉咙里吐不出来,咽不下去。
孙小栀使劲吞咽了两下,浑身发软地往娘亲胳膊上靠了靠。
“娘,我想喝水。”
“小栀乖,再忍忍,再过会儿你爷爷就该叫人分水了。”
可爷爷分的水越来越少,今早分的那一点水就润了润喉咙。
家里的板车上其实藏了两木桶的水,用油布牢牢盖着,没有爷爷的命令,谁都不能碰。
孙小栀有的时候真想掀了油布,扑上去,像村里那头老牛一般,一头扎进去,呼噜呼噜喝个痛快。
可她也知道,这两桶水是全家十来口人的救命水。
就是因为缺水,爷爷才狠下决心,跟着村里其他人一块南下。
听说南边的益州有江河湖海,渊源深广,水旱从人,不知饥馑。
孙小栀怀揣着对未来的美好畅想,咬牙打起精神,跟上全家人的步伐。
项容发觉走在自己身边的一个小姑娘本来恹恹缩缩的,忽然不知道打了什么鸡血,挽着她娘亲走得双目发光。
小姑娘黑黑瘦瘦的,和项容如出一辙,很难看出年纪和性别。
大概是因为脸上没肉,眼皮薄,一双眼睛微微往外凸,显得大而明亮。
项容收回目光,抬手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细密汗珠。
这支队伍仿佛格外有毅力,顶着烈日都不说歇一歇。
有人小声抱怨,“还要继续走吗?这谁能受得了啊,再走就要中暑了。”
“你可闭嘴吧你,咱们这是逃难,你当是游山玩水呢!”
“这才几月就要中暑了?再往南走可怎么活?”
极短暂的争辩过后,又安静下来。
有气无力的喘息声蔓延在硬巴巴的土地上。
项容本来习惯了避开烈日赶路,但她若是歇息,就意味着她之后可能还要与这群人同行一段时间。
她想尽量拉开距离,因此她也不得不跟着赶路。
项容莫名有一种“同事不下班,被迫跟着加班”的无奈感。
好在原主的体力本就远超同龄人,这些日子她又让自己吃饱喝足,在刻意的训练和调养后,体力更强。
比起气喘吁吁的其他人,她的呼吸还算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