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正从县城里带回来的消息,就像一滴油星溅入沾了水的热锅,炸开了。
人类的哭叫、牲畜的嘶鸣、急促跑动的脚步声,很快响彻全村。
他们只有一个想法,跑,赶紧跑!
之前纳粮也好,地里庄稼不出苗也罢,他们都能忍,都能等。
今年年景不好,那就勒紧裤腰带等下一年。
他们的地、房子在这里,他们的根就在这里,世世代代,轻易不能挪。
可是犬戎来了就不一样了,非我族类,总不能期待他们能刀下留情。
还有边城来的流民也不能叫人放心,走投无路的人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不如先去府城躲一阵子,听说府城有军队驻守,肯定会派兵把犬戎赶回去的。
他们一边这样安慰自己,一边全家人齐上阵,做干粮,给水瓮装满水,收拾衣裳细软,什么鸡零狗碎的都带上。
恨不得把家里的墙皮也扒下来带走。
万一粮食吃完了,还能塞几口墙皮饱肚子。
许梨花家就没有不舍得这个、不舍得那个的苦恼。
他们现在是真正意义上的家徒四壁,能带走的就只有墙皮。
也有人家愁眉苦脸,好似还在徘徊犹豫。
故土难离,尤其是年纪大的,逃难、逃荒之类的字眼,对他们来说,听着就是噩梦。
不如就近躲山里去吧。
只是村子的后山不高不深,犬戎要搜山或者放火烧山,大概也难逃一死。
而且人多了,那山也就不好藏人了。
各家想法不同,选择也不一样。
然而到了夜里,村口依旧聚集了很多人家。
里正家打头,在不舍又恐惧的心情中,闹哄哄地出发。
身后传来喊声。
“里正爷,等等我们啊,我们还没收拾好,稍微等一等。”
那些抱了侥幸心理,拖拖拉拉徘徊张望的人家现在又想跟着走了。
胡乱收拾一通,这个不能丢,哪个不能落下,此刻拍马也赶不上了。
…………
项容不知道身后的队伍越来越庞大漫长,她专心赶路。
偶尔会留心观察远处的山林。
她能理解梦中干裂的土地,因为不下雨。那熊熊燃烧的山林又是在哪里呢?
不管梦中的山火是人为,还是自然原因,她都想早早避开。
梦里的温度太真实,项容每每梦见,都有被烫伤的痛觉,几乎次次都是在火热的疼痛中挣扎着醒来。
她都快有心理阴影了。
只是山林好像都长得差不多,梦境又总是一片火红。
项容得不到有效信息,只能沮丧地继续闷头赶路。
连续两天,她没遇见小溪河流,只会偶尔停下剜一些苜蓿芽,摘一点榆钱。
她不想耽搁时间,期盼着早日遇到一个城镇。
那头孤狼尸体熏得她简直不想再进空间了,大概是因为空间可以保持物品的新鲜度,孤狼的腥臊味和血腥气一如既往。
又过了两天,开始能在附近看到比较大的村落。
项容不再骑单车,老实地走路。
经过一处村落时,村民们围着一口古井,争吵不休。
“他们家天天半夜不睡觉来打水,等我们早起来提水时,那水不知深多少,提上来的水通黄,都带泥了。”
“自己懒还好意思说,想吃干净水,就早起打水啊,难道还怨我们这些手脚勤快的不成?”
“我们比你能干还有错啦?”
项容路过听了一耳朵,头也不回地走她的路。
这一片村挨着村,人比她想象得多,前方可能有比较大的集镇。
项容想了想,寻了个面容和善的妇人问路。
妇人上下打量她一番,说往东南走,是有个集镇。
又问她从哪里来。
项容含糊说从西边来,“老家没人了,去东边投奔亲戚。”
顿了顿又说,“边城战事惨烈,听说好多人都往东边跑。”
那妇人一愣,好似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项容也不多说,加快脚步往东南去。
走了半天后,她见到路上有比较深的车辙印,推测自己没走错。
项容止住脚步,离开大道,绕去无人的小道。
确认周围没人后,取出空间的板车,将孤狼尸体、狼皮以及之前积攒的皮毛、草药都堆放在板车上。
她推着板车重新走回大道。
再走了一刻钟,她看到了集市小摊。
项容一路穿行,孤狼的腥臊味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很快,她在一家药铺前停下,将板车上的货物尽数出手。
她的空间里不缺御寒的衣物,狼皮对她来说可有可无。
重要的是她无法很好地硝制狼皮,那股味道挥之不去,她快受不了了。
狼肉更是如此,没有足够的大料,根本没法去腥,恕她无法下口。
不如卖给药铺。
狼皮狼肉都能补虚强身,价格不便宜。
项容换了钱,立即就在吃食摊子上买了十张胡麻饼。
刚出炉的饼冒着热气,又香又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