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牤牤身体恢复了,这才重新出现在我们这些孩子面前。但那时候的我,并不知道牤牤曾经重伤住院的消息,还要等过个七八个月,牤牤才会无意间提起她对纺织厂的熟悉。
小孩子啊,到底是神经系统都没有发育完全的。(8岁孩子大脑发育接近成人水平,但前额叶皮层直到25岁才发育完全)
有一日,似乎是放假来着,牤牤要上山砍路,她念叨着今年的清明她没参加,山上必然杂草丛生了。所谓的砍路,乃是牤牤每年都坚持的项目——祖宗的坟多建在山上,要拜山,就得开路,用柴刀或者小斧头砍掉路上生长出来的野草、带刺藤本、灌木等。
牤牤这回就带了我一人回来,怕我独自在家无聊,就把我托付给山下斜对着的邻居,毛毛仔家。
毛毛仔这人只比我大一岁半,皮肤黝黑,精瘦得像只猴子。当然,我那时也不比人家好多少,只是干瘦,在城里皮肤养白了一点点。但是毛毛仔身形矫健,爬树摸鱼都是一把好手。
毛毛仔家也只有他奶奶、他妈妈在,两个大人都有事要做,就让我跟着毛毛仔。
头一件事,就是放牛。
当然,介于我曾经放跑一头老黄牛害的公公光屁股追的战绩,毛毛仔没让我沾手。他右手拿着细细的竹条,左手牵着牛绳子,我跟在他后面,也不说话。
自打丢了那条蛇,又被村里的小伙伴弄坏了我的熊娃娃,我们就很少来往了,而且我和姐姐到县里读书,一年到头,也就清明、中元、有人请吃席,才会回来。偶尔姑姑、爹爹没人带我们,我们也会回家跟公公牤牤过一段。
我和毛毛仔走在乡间的小路上,人虽然沉默着,田间地头的虫儿可不会,“吱儿哇哇”的虫鸣交响曲,伴随着山间的风吹拂着。那老牛有股味道,它是水牛,却也招苍蝇,有蚊子凑过来,它的尾巴就一甩一甩的,把它们赶开。
我突然很好奇:“你坐过牛吗?”
我想起书上牧童坐在牛背上横吹竹笛的插画。
毛毛仔挑眉,露出一副“骑牛这事儿,小菜一碟”的表情来。
“等下到地方,我骑给你看!”
毛毛仔自觉他是当哥哥的,我却怎么也喊不出口,我家里可没有哥哥,只有姐姐。
我们穿过溪谷,又爬过一个小坡,来到小姐曾经读书的那个学堂的山下,这山脚下有一片田地,紧邻油炸屋村,却原来是毛毛仔家所有。
他牵了牛,放到干涸的田地附近,栓好绳子,又用掰了一些细竹子的“笼头”(笼头,地方话,特指一切植物的嫩芽或者物体的顶端部位),细细喂给了老牛。
老牛“哞”了一声,吃得很是惬意。
毛毛仔拍了拍老牛的背,看了我一眼,眼神充满自傲:“看好了!”
他直接抓住老牛的一只角,一条腿借力一蹬,整个身子就带着跳上了老牛的背。老牛晃了晃脑袋,毛毛仔急忙抓住它另一只角。
我看的胆战心惊,悄悄往后退了退。
老牛两只角都被抓住,颇为不爽,在田间奔跑起来,好在现在的稻田里,水稻都收割完毕,田里已经没有水了,不然老牛跑起来会更壮观,坐在上面的毛毛仔也会颠簸得更厉害。
老牛瞎跑之后,毛毛仔不敢再握老牛的牛角,改为紧紧抱着老牛的脖子,老牛略跑了两圈,大概是胃里的青竹叶还散发着香味,它开始反刍了,念起了毛毛仔的好,没再颠簸他,慢慢走回了原位。
毛毛仔脸上带着一股子倔强,为了在我这个小妹妹面前装一把,他也是豁出去了,松开了手,还在上面表演了一会儿——站牛背、走牛脊梁。
他生的瘦小,人又灵活,我好生羡慕——我就没这个身手,我大力鼓掌,给这个小哥哥捧场。
毛毛仔这才心满意足地翻身下牛,任由老牛自己野去了。
毛毛仔结束了逗牛表演后,又带着我玩抓老鼠,刨野药材——说是地里有种根类植物特别受药材商欢迎,挖一斤能换十块钱。(那时候元大都的钱还没贬值)
田地里的老鼠我是追不上的,但毛毛仔追得上,他就像长了飞毛腿似的,那样小的灰老鼠从干涸的田地里如离弦之箭一般飞过,还没撞到田埂,就被毛毛仔逮到了手里。不晓得这小子在田里这样玩过多少回,总之他把老鼠递给我看的时候,我想起了那只被我救了的蝙蝠——都一样毛茸茸,大眼睛,不过我的蝙蝠眼睛更大一些,而且是黑色毛发的。
我没敢接那只老鼠,毛毛仔就鼓励我也参加追老鼠,我一开始不肯,觉得自己肯定不行。毛毛仔就说,他把手里的老鼠放了,让我去抓,肯定能抓到。
我想了想,咬牙答应下来。
等他放了那只老鼠,我迈着大步跑去追,还差点摔田里。
毛毛仔大笑几声,几大步从我身边跨了过去,那步子迈的,跟非洲草原上的野人似的,老鼠又被他抓住了。
后来老鼠怎么处理的,我忘了。
只记得毛毛仔跟我讲了几个瞎编的历史故事——朱元璋和马大脚。
我牤牤也爱讲这个,这好像是我们那边通传的明朝歪传——说朱元璋天生皇帝命,马皇后长了双大脚,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