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墨,苍穹低垂,洒落一地深邃无垠的幽光。
巫溪围场上,青石铸就的祭坛矗立其间,虽周遭阴森,却被打扫得一尘不染,透出一丝不寻常的肃穆。
太卜司百人,身着黑袍,跪伏于祭坛之前,双臂张开,紧贴地面。太卜令筮天瑞位列最前,身着玄袍,手持玉笏,身形瘦削却透着一股阴鸷之气。他正指挥兵卫将生于九月初八的一百零一人逐个绑缚于祭坛四周石柱之上,等待着子时祭祀的来临。
祭坛之下,几名太卜司弟子悄然交换着眼色,压低嗓音窃窃私语起来——
“今年这祭祀,相较往年,似是提前了许久。”
“的确,按常理来讲,这祭祀应在夏猎结束之后举行,今年却陡然提前了这般多。”
“听闻是筮大人占卜之后,临时更改了主意。据说他在占卜中窥得了极为重要的天机,认定必须提前进行祭祀,方可祈求平安。”
“天机?难道今年的运势当真如此颓败,竟需我们提前向神灵祈求庇佑?”
“谁又知晓呢,但筮大人的占卜从未有过差池,他既作此决定,必有其深意。我们只需遵命行事,其余之事,非我等所能忧虑。”
“所言极是,不管怎样,祭祀提前也好,如此我们也能早些安心。”
“……”
在大邓,自承元帝登基起,便妄图借活人献祭来延长自身寿命,然此等行径长期遭到璘王的坚决抵制。奈何璘王已逝,承元帝亦已年过花甲,对长生的渴盼愈发强烈。
彼时,祭坛之上阴风呼啸,仿若鬼魅在幽幽低吟。而那月光竭力穿透那厚重的云层,却洒下一片片斑驳光影,更为这阴森肃穆的祭坛增添了几分诡谲莫测。
而被绑在祭坛上的一百零一人里稚子惊恐,老者绝望,发出一声声哀求,亦有青壮之士,目眦欲裂,对着那高高在上的承元帝破口大骂——
“你这昏庸无道的暴君!”
“人血为祭,逆天而行,子民何辜?”
“狗皇帝,昏庸无能,暴虐无道!”
“你竟敢以无辜子民的鲜血,换取一己苟活!”
“禽兽不如!”
“……”
太卜令筮天瑞听着这些怒骂之声,脸色渐渐变得阴沉起来。
他一挥衣袖,厉声喝道:“大胆!竟敢冒犯天颜,罪无可赦!”说罢,他下令道:“侍卫何在?速将这些冥顽不灵之徒施以鞭刑!”
兵卫闻令而动,手持皮鞭,抽向祭坛上的众人。
那皮鞭于空中划过,发出凌厉的呼啸之声,仿佛恶鬼的咆哮,令人胆战心惊。
稚子们的哭声更加凄厉,青壮之士虽疼痛难忍,但仍咬着牙怒目而视。那一道道鞭痕之上,殷红的血迹缓缓渗出,在斑驳的月光映照下,透着无尽的惨烈。
就在侍卫们挥舞着皮鞭继续施刑之时,众人这才惊觉,馨宁公主竟也在这被绑缚的人群之中。那皮鞭无情地抽打在她娇嫩的身躯上,她的脸色惨白,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一兵卫疾步上前,向筮天瑞禀报此情。
公主目光殷切,哀声乞怜:“筮大人,救救我,我是公主啊!”
然而,筮天瑞嘴角微扬,透出一丝冷冽:“公主?当初让你封为公主,本就是为了今日的祭祀。”
馨宁公主闻言,泪水如决堤之水倾泄而出,凄厉的哭喊声划过每个人的耳畔。而那些侍卫们,自上而下,皆是一脸漠然,毫无动容之色,筮天瑞见状,不禁发出一阵冷冷的嘲笑。
无数鞭笞如雨点般密集落下。
夙鸢亦身陷此境,那痛楚如同锋利的刀刃,割裂着她的肌肤,却也斩断了她心中的哀愁,使她不再沉浸于过往的思绪之中。
她紧咬银牙,倔强地紧握双拳。而在她对面的筮天瑞,眼角处渐渐浮现出丝丝缕缕阴恻恻的笑纹。
筮天瑞轻轻挥动衣袖,示意一名兵卫暂停行刑,而后缓缓地走到夙鸢的面前。他的笑容中暗藏着狡黠,双眼深陷,眸光幽暗,犹如深不见底的寒潭:“让夙大小姐也受此牵连,还望见谅。”
细说起来,为了让李元狐返回瑞安,夙鸢不惜数度与之交涉,其间所耗费的巨资,已消耗夙家半数家财。
幽幽月光下,夙鸢面容严冷如冰:“你究竟还想要多少?”
筮天瑞却是一笑:“夙大小姐,此事已非金钱所能衡量。眼下有人要你性命,我也无能为力。”
“谁?”
“抱歉,我不能说。”
“……”
此刻,天际已沉,夜幕如墨。
忽而,一阵尖细而悠长的内监之声传来:“陛下驾到。”
众人一怔,旋即纷纷转身,俯跪下去。
但见承元帝身着华贵龙袍,在侍卫与太监们的簇拥下,缓缓而来。
已是浓黑的天际,承元帝踏上祭坛,目光依次从那些被绑缚着的众人身上扫过,脸上没有丝毫怜悯之意,那些人在他眼中仿佛只是一群微不足道的蝼蚁罢了。
当他的目光落到馨宁公主身上时,双眸微微眯起,慢条斯理地开口道:“怎的哭得这般厉害?”
馨宁公主泪眼婆娑,泣声哀求道:“父皇,恳请父皇垂怜,莫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