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暮色渐浓。
夙鸢挑起车前帏布,凝望而去。
前方的城门虽透着几分破败之相,然而“东粼”二字依旧醒目,那字体洒脱不羁,恰似流云飞瀑般自在飘逸。
夙鸢眸底掠过一丝浅笑,缓缓放下帏布,马车悠悠驶入城中,车轮在青石板上碾出“隆隆”的沉音。
东粼城的街景仿若被寒霜侵袭,凄清而萧索,灯火疏疏落落,临街的店铺也门庭冷落,那青石长街亦显得残损破旧。
楚微遥望着窗外景致,幽幽叹道:“我们此番前来东粼,虽是为着李元狐之事,可此地这般贫匮,怕是难以赚得丰厚的银两。”
夙鸢闻之,轻轻莞尔:“为何你会作此念想?”
楚微遥道:“即便有你襄助开采金矿,可金矿的收益大多要上缴朝廷,余下的那点微薄利润还得分予太子和洛大人。我们即便能有所获,也不过是些血汗钱罢了。”
夙鸢淡声道:“你可还记得我先前与你说的话语?那些众人皆趋之若鹜的生意,我实无多少兴致。”
楚微遥听言,满脸疑惑。
夙鸢接着道:“金矿的收益诚然大部分要上交朝廷,看似难以从中谋取丰厚利泽。但这世间诸事,往往非一人之力所能成就。那些他人无法达成之事,才隐匿着真正的生财之机。就好比,黄金运输。”
楚微遥眉头微皱:“黄金运输?”
夙鸢微微一笑:“从东粼运往云州固然有官道可行,然而从矿山至东粼官道的那一段路,却是荒芜且尚未有人涉足之地。这便是我们的机遇。”
楚微遥恍然领会过来:“会使用这条运输线的买家唯有朝廷,而获批修路的东粼太守又是李元狐,这桩买卖我们必定是稳赚不赔。”
夙鸢轻笑出声:“明日你便悄悄前往东粼府衙一趟,我打算邀请李元狐过府一叙。”
楚微遥笑了笑,应了一声“好”。
次日,丑时刚过一刻,李元狐便应约踏入夙府,只见满桌珍馐佳肴,香气四溢。
他一见此景,不禁浅笑出声:“姐姐家的饭菜竟是这般香,我这肚子正巧饿了。”
夙鸢闻得此言,笑靥如花绽,忙为他盛了一碗热汤,那汤上热气袅袅,仿若轻烟。
李元狐仰头一口饮尽热汤,只觉胸中暖意如潮涌,瞬间驱散了这春夜的些许寒意。
然而,当他抬头之时,却瞥见夙鸢眼底一抹淡淡的淤青,宛如墨色晕染,格外惹人心疼。
李元狐手中的筷子微微一顿,声音中带着几分关切与急切:“自我离去后,他们可曾为难于你?”
夙鸢轻声回道:“不过是演了几场戏罢了。”
李元狐的眼中倏地闪过一丝心疼,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生生止住:“可你……”
夙鸢淡淡一笑:“憔悴了些,是吗?阿遥也这么说。但若没有几分消减,又怎能让他人信以为真呢?”
可李元狐却道:“真真假假之事太多,有时连自己也会迷失其中,难辨真伪……”
夙鸢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似有千言万语欲涌上心头,却又在唇齿之间化作一声轻叹,那轻叹声在这寂静的夜中,显得格外悠长。
李元狐的眼神随之变得有些怪异,似有千般纠结万般踌躇,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却又难以启齿。
他深吸一口气,仿若鼓足了毕生的勇气,终是开口:“其实,自从罗莱死后,姐姐你便自由了。关于我的事,姐姐可以再好好想想。毕竟,这可是掉脑袋的事。”
夙鸢闻言,神色微微一怔。
良久,她缓缓开口,声音轻柔却带着一丝坚定:“我既已决定,便不会更改。哪怕前路艰险,生死难测。”
李元狐忙道:“姐姐,倘若真有那一天,我定护你周全。”
夙鸢微微一笑,复又夹起一只鸡腿,轻轻放入李元狐的碗中:“你来到东粼这些时日,可还适应?”
李元狐望着碗中的鸡腿,略带羞涩地笑道:“姐姐,我已十七,无需这般悉心照料。”
夙鸢不禁轻笑出声,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瞧我,又忘了。”
李元狐随之一笑:“我在东粼的这段时日,一切尚好。只是在府衙之中,我察觉到几名形迹可疑之人,我怀疑他们是太子派来的细作,恐怕正在暗中监视我与姐姐的一举一动。”
夙鸢听后,幽幽叹了口气:“太子与其父皇一般,都是多疑之人。”
李元狐道:“姐姐放心,只要我们运用巧妙,这些人也能成为我们的棋子。关键时刻,或许能发挥出意想不到的效用。”
他忽然瞥见夙鸢腰间的玉佩,神色微微一滞。
那玉佩温润剔透,其上花纹,绝非寻常匠人所能雕琢,那神秘的纹路中,既有山川河流的磅礴壮丽,又有花鸟鱼虫的灵动鲜活,仿若碧海深处的璀璨珊瑚。
夙鸢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怎么,你识得这块玉佩?”
“只是从未见过,觉着新奇。”李元狐强敛心神,心底却隐隐泛起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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