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衣人一世英名,都在这一大家子中丧尽。
他若能回到年少,一定绝情绝义,省的晚年遭罪。
可是现在后悔也没办法,他只能装作看不见。
对于一个老人来说,这太过残酷。
心中的苦痛,恐怕只有他自己一人知道。
“真正的剑客对待自己的剑,一定是诚心诚意的,因为剑不会背叛你,而你若背叛了自己的剑,就是死!所以剑客最好的同伴,就是他的剑!”
薛衣人凝视着楚清,诚恳道:“但人不同,一个女人背叛了一百个男人,还可以再找第一百零一个,一个儿子背叛了他的父亲,也还能寻义父义母依靠,他们的选择太多,因此人最好只忠诚于剑,而不是忠诚于人,这是我一生血的教训!”
对于许多人来说,剑比人有趣的多了。
起码剑不会骗人,更不会偷人。
有一柄剑在手,只需要防备敌人,有一个人在身侧,却要防备前方的对手,和来自身后的背刺。
“一个人临死之前悟出这种事,可怜的很。”
薛衣人长叹,黯然道:“我少年学剑,一生未逢敌手,任何艰难险阻又被我越了过去,现在却栽在这上面,至今对此无计可施,只能任由他们胡来,还望你引以为鉴。”
真正的困难是看不见的。
练剑的艰苦、对手的强大,成名的不易,这些薛衣人很早之前就预测到,并且有充分的信心战胜他们。
只是他没有想到,世界上除了仇人,还有亲人。
‘血衣人’杀起仇敌,快到了极限,可面对亲人,他的剑就废了。
薛衣人主动暴露家丑,就是想要让楚清知道这点,从而做好准备。
至于之后楚清选择和剑过一辈子,还是成家,已不是他能管的了。
这谢礼,果然独特。
...
温茶,水酒。
不知不觉,两人又回到了放着铁匣的屋子。
薛衣人摆上了酒,浅尝了一口,随即又放下了。
他已许久没有沾酒。
虽然江湖传说,有的人喝的酒越多,武功越多,甚至被冠上‘醉仙’‘酒丐’的雅号,可那终究只是传说罢了。
一个人酒喝的太多了,胆子也许会壮,力气也许会大,但反应却一定会变得迟钝很多。
若是再多点,他脑袋说不定也要糊涂,什么武功都使不出来。
——起码九成九的人是这样的。
“赋儿既然和左家姑娘相爱,不日后我便去左家提亲。”
薛衣人端起茶水:“左轻侯把他的女儿视若珍宝,只要女儿愿意,他顶多把自己关起来生闷气。”
楚清坐在他的对面,闻言从怀里拿出一块玉佩:“可以用楚留香的名头,左老头会给他这个朋友面子的。”
薛衣人点了点头,收起了玉佩。
薛家上门提亲,也比左明珠自己跑了要好。
缓解两家血仇的借口,丁氏双剑也不算失了面子,别人兴许还要称赞一句为兄弟放弃妻子之类的。
“还有施家的二小姐,她也不太满意家里安排的婚约,和一个叫做叶盛兰的少年好上了。”
一事不烦二主,楚清爽当把左明珠的姐妹,施茵的事情也交给薛衣人处理。
“有我出面,花金弓和施举人不会拒绝。”
薛衣人皱眉:“只是叶盛兰是谁?”
薛衣人并没有听说过叶盛兰的名字,附近也没有姓叶的。
他上门劝说,心里总要有个底。
楚清稍微迟疑了一会:“他是京城的一个花旦,长得很秀气,很漂亮,比女人还像女人。”
“这事恐怕有些难度,花金弓不是那种能把女儿嫁给花旦的人。”
薛衣人沉吟道:“叶盛兰是否是真心待茵儿的?”
“他虽然只是个花旦,云腿的功夫却练得不错,至于感情,他们大概已然有了夫妻之实。”楚清道。
有了夫妻之实,那施茵肯定是爱叶盛兰的。
只要施家一点头,不管真爱假爱,一个花旦也不可能再去招花惹草。
薛衣人叹了口气:“既然如此,我便撮合了这段姻缘。”
说罢,薛衣人不再张嘴,也不再有动作,慢慢闭上眼。
经历了薛笑人重伤,又暴露家中的龌龊,他的精神已不再强盛。
楚清忽然站起身,把四面的窗户连同房门封死。
等他做完这一切,薛衣人已睁开眼,手中多了柄散发着寒芒的利剑。
剑很长,已出鞘,没有剑穗。
这把剑不是为了装饰,也不是为了要看,而是为了取胜!
铁灰色的剑,淡淡的青光,数尺之外,就能感到上面的森森冷意。
“我终究老了,占你一个便宜。”
薛衣人感慨道。
“陪我熬到了半夜,你休息一会不算占多少便宜。”楚清笑道。
薛衣人摇头,惋惜不已:“若换做平时,遇到你这样的高手,我一定先斋戒三日,将精神体力都培养到饱满状态,再和同样调整到最好状态的你交手,只可惜...”
薛衣人苦笑:“你先胜了笑人,我又思绪不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