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破倒塌的土墙边有一具尸体。
不知何时,尸骸的主人就已经倒在了这里,他的肉体在烈日下膨胀,又干瘪,再在雨中腐烂。
到后来,最后一缕血肉也消失了,沙尘被风卷起,穿过它只余白骨的胸腔。
远处,一个伛偻的身影正拿个小铲一下一下地刨着土,动作很轻,极缓,定睛细看竟是一個身形枯瘦肤色黑黄,几乎看不出人样的孩子,赤着上身,一条破布围在身下。
他嘴里轻轻哼唱着什么,乡音浓重的歌谣难辨其意,旁边躺着一个死去不久,但形如干尸的老人。
他是要挖坑埋葬这人。
突然,他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抬起头,怔怔地看着远处,他刚刚好像看到一个白衣飘飘的身影,认真看时却不见了。
“……”
吴忧慢慢走近视线中那个黝黑瘦弱的人影,悄无声息,对方在失去自己的身形后愣了会儿神,又开始慢悠悠地刨土。
走至对方身前,抬手轻抚这孩子的脑袋,杂乱的头发像一蓬野草。
“真是……人间炼狱。”
吴忧看着这个小孩子空洞的眼神,干瘪的身躯,露出不忍的神色,在他的控制下孩童呆呆地张开嘴巴。
“咔吧—”
一枚辟谷丹的碎渣被吴忧掰碎,送入孩童张大的嘴。
这是他筑基时备下的辟谷丹,一点碎屑就足够凡人在不进食的情况下存活数月了。
又揉了揉这孩子乱蓬蓬如野草般的头发,吴忧起身,继续追向他的目标——
那个谋害黎国皇子,布下武王体内阵法的邪修。
……
吴忧手上本来就只有一个追踪术法,见血寻踪,但这功法难度本就不高,早已被他完全参透。
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改动调整,终于是依据采集的邪气指出方位——在岭南。
“灵气几乎完全消失了”吴忧凝重自语道。
这简直就是一片小型化的末法之地,当年天道执掌者窃取此界灵气后的惨状,再次出现在了这个世界上。
他同时还确认了一件事:
即使在灵气几乎完全枯竭的环境中,他的修为也依旧在增长,且速度丝毫不减。
这简直不修真。
为了节省在这末法之地中恢复缓慢的灵力,吴忧没有再御剑飞行。
许久,翻过几道山岭,眼前又遇见几个灾民,吴忧如法炮制,隐去身形,控制给他们每人服下一些辟谷丹的残渣。
他不得不如此。
在刚刚踏入岭南境内时,吴忧分发辟谷丹后饥民互相争抢厮杀甚至想把对方的腹肠剖开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从最后一个神情恍惚的灾民面前转身离开,吴忧深呼一口气,眼神中闪过一丝杀意。
“如果这场灾祸尽是人为……真凶最好现在就开始祈祷。”
复前行,路途已经不遥远了。
天空阴沉泛白。
……
涉幽,亳州名山,只不过此“名”可并非善名。
涉幽山,草木繁盛,风景秀丽,但自几十年前,人畜入内便会消失得无影无踪,此地的百姓传言有凶兽盘踞其中。
日头离西边的地平线还有段距离,吴忧就已经站在了此山的山脚下。
抬头望去,陡峭险峻的山峰上青松伸展着枝丫,稀薄的云雾缭绕山间,宛如人间仙境。
“嗯?”
吴忧皱眉,抬起一根手指,空气中的灵气凝实成灵液水雾悬在指尖。
“灵气竟然比宗门还浓郁。”
散去指尖灵雾,他闭上眼眸,将全部心神凝聚于神念,随沉闷的心跳骤然扩散。
山中片叶滴露清晰可见。
双目未睁,数柄苍蓝灵剑悄然凝聚,飞掠而出,先后插进远处的一块地面,凝而不散。
做完了这些,吴忧才理了理衣衫,迈步沿山路而上,在追踪术法的指引下,三重障眼小计随手而解。
跃下幽谷,终于见到一座规格宏伟的修士洞府依山体而建。
“就是这里了吗……”
殿前,两尊巨大的天王像一左一右护卫正门,身形如山岳,披负玄甲,面容不怒而自威。
吴忧轻轻抚上天王雕像,质感色泽如天陨玄铁,墨色的外表极具压迫感。
他扣响了殿门。
良久,暗红色的洞府大门打开。
一个年幼童子弹出半个身子,笑得略有些瘆人,眯眼打量了吴忧片刻后眼睛一亮,快步迈出,拍手笑道:“噫!果然是镜天宗的道友,快请进快请进!”
然后转身跑进了洞府内。
吴忧轻笑一声,表情和煦淡然,紧跟着这小童入内。
……
这洞府内的陈设布局相当讲究,蒲团上灵气充裕,角落的香炉中宁神香正缓缓燃烧。
那小童子蹦蹦跳跳地,笑着邀请吴忧在桌前坐下,话音热切中略带谦卑。
很快,一壶灵茶端上桌。
小童子坐在了吴忧对面,凳子对他来说略高,两条小腿拨楞着够不着地,他扒着桌子笑道:“嘿嘿……道友名号是?”
吴忧正衿而坐,将宗门的身份玉牌拍在桌上轻轻推给对方,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