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迷眼,酒肴渐凉。
景和园中的宴会已是接近尾声。
念千生眼帘低垂,俊美的面庞被灯光照亮半边,轻摇酒樽,杯中月影顷刻破碎成万千光点。
不出意外的话,此刻平阳侯的眼线已被清理得差不多了。
酒液的粼粼反光带走了他的思绪。
“我接下来的话,你们或许并不理解,但一般封建王朝的更迭,若非有明确的意识形态或生产力的差距,其实没有哪方是正义或邪恶的。”
“即使在你们眼中,维护现有的统治者是天然正义的行为。”
“不过介于还有些事情未查明,现在乱起来只会平添麻烦,我会暂时协助你们维持建安城的安定。”
这是吴忧对他的回答。
看似是以修仙者高高在上的视角妄加评判,仔细想来则字字珠玑。如此简单的道理竟未有哪位史学家总结出来过。
而且这话还是出自修仙者之口,真是荒诞至极……
平阳侯和定海候表情较之前阴沉了许多,他们已经意识到事态脱离了掌控。
场中臣子则觳觫汗颜如弓下惊鸟。
但这场宴会真正的对弈双方依旧没有任何言语的交锋,最多也不过是商书魁和平阳侯的视线交错一瞬。
不多时,随着本就未完全康复的弘武王疲倦离场,晚宴也便宣告结束,两位王侯相继起身,沉默着,快步离去。
多说无益。
冷嘲热讽,故作嚣张,或是撂下几句狠话,那是下九流的地痞混混才会去做的事情,无用且丑陋。
……
下方建安城灯火通明,此时的吴忧正以一种舒适的姿势坐在苍云剑上。
高空只有鸣动呼啸的风声。
天衰……
以目前的症状和诱因来看,是生存环境的灵气过于稀薄导致的自我崩解。
但这不合常理,凡间的灵气浓度虽然无法支持寻常修士修行,但是还没有稀薄到能让普通人患上这种病。
有必要明天一早再去看一趟武王的情况了。
……
二更天,云遮月,热闹的建安城主道上却爆发出一阵人声惊惶。
“速速退让,不得占路!”
毫无征兆地,在大伙正欢声言笑中,数以百计的兵卒们出现在街头,持剑驱赶起街上参与游行庆典的人群。
推搡,士卒的呵斥与孩童的哭喊声瞬间交织成嘈杂的噪音,惊慌的人群中甚至发生了几起踩踏事故。
长街很快被清理出一条直通城西的道路,人群挤在街边,还来不及逃散离开,耳中便传来了密集响亮的马蹄声。
只见数名轻骑列队,腰挎长弓,手举火把疾驰而过!
身下良骥蹄如风,衣袍随风猎猎,位于队伍最前方的正是平阳侯。
“驾!”
两侧的人群街道模糊着掠过,平阳侯耳边狂风呼啸,双眸眯起面色决然。
建安局势瞬息万变,现在不是该耐心的时候。
虽然不知道商书魁那个老狐狸用了什么手段确定了他暗哨的位置并拦下了军令,但三军进城清剿国相、上将军一脉的计划绝不能有闪失!
街旁暗巷,几队将军府的私兵藏匿于阴影之中。
看着远去的平阳侯,念千生身侧亲卫心急如焚:“世子,我们为何不拦!闭城而守,将平阳侯大军拒之城外,即使城内陷入混战我们也能凭人数优势控制局面啊!等将军率军回援,他们便必死无疑了!要是……”
“我知道。”
念千生打断了亲卫的话。
他身着一副银色山纹扎甲,翎盔下的眼眸神光内蕴:“若是让他得逞,彻底控制陛下号令天下,即使父亲回援也会失去后勤和立场,成为无根之军,难逃被消磨清剿的命运。”
“那世子为何?!”
念千生未回答,只是缓缓抬头,漆黑的夜空中不见一物,只有刚从云层中探出的皎皎明月。
被谜语人行为逼得头上爆青筋的亲卫:@¥%(关北粗口)!
……
平阳侯所率的一队骑兵转眼已至城门下,一路上畅行无阻,让本都做好了突围战准备的他有些错愕恍惚,皱眉不解。
怎么回事?
就算念千生那小子想不到,商书魁也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
但眼下顾不得这些蹊跷了。
城门大开,明亮的长庚星已经指明了方向,他勒马回首,向灯火依旧的建安城留下了最后一眼。
“随我出城!”
……
堰丘。
平缓的山坡上,蓬勃生长的细茎针茅在晚风中摇曳,密集的草丛松软得恰到好处,往上一躺舒服得让人迷醉。
一个嘴边胡子刚刚冒茬的年轻小卒走过,看着柔软的茅草丛咽了口唾沫。
值夜半宿,刚和同伍的战友换班下来,他真的,真的很想上去躺他半個钟头。
“诶,来来。”
茅草丛突然说话了,把这小步卒吓了个大跳,借着月色定睛看去——原来有个人正舒舒服服地躺里边,还朝他招手。
听声音是个年纪不小的爷们儿,该是老兵油子。
他左看右看,没看到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