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闳礼的确不在乎脸面,且立刻朝后头挥了挥手。
那些随从们匆匆将物品捡回去装箱,又匆匆抬回来,摆放在茶庄大门前。
里头的东西……不是东倒西歪、零散混乱的么?还有弄脏的,还有打碎的……
方知雨只是想想就脸疼。
当着面都这样,背地里不知将她当做了何等样人!
咧咧嘴想骂,但终究没骂出口。
她下意识摸摸小腹:乖孩儿,这回就让你瞧瞧,娘亲不是只会撒泼争嘴之人,也是个能够谋划千里的高手!
程闳礼眼见箱子重新摆好,又舔着脸道:“略有一些薄礼,还请世子妃笑纳。”
方知雨忽的发出一声冷笑:“我看你不是要送礼,也非诚心来见,是要害我。”
程闳礼心间一颤,猛地抬头:“怎会……”
后话卡住了。
这是他第一回亲眼得见这位世子妃!
他知道程家很多小一辈的女子都对世子心心念念,却在见到世子妃之后心生退意。
其中也包括锲而不舍好几年的程俏儿。
但他却不知道,世子妃居然是个真正的美人儿!
娇柔似水,一笑如花,眉眼间荡着的一股子英气又恰恰中和了这种柔,令她变得与淮南大多数女子都不同,美得令人遐想。
突然,一道身影遮住了他的视线。
世子的脸色如同刚刚凝结的冰,薄薄一层,却染着浓厚的不满。
程闳礼只用了一瞬,便将传言与当下的世子融合到一起,知道这位护妻护得没头没脸。
他忙垂下双眸,拱手一礼,“世子妃华章天姿,只是发间少了一物。”
他的随从早就有所准备,立刻双手捧着一个小匣,很懂规矩地奉到石头面前。
石头回眸,见世子冷着一张脸,世子妃在后头,用小手捉世子飘飞的几根碎发……旁若无人地如胶似漆。
石头没眼看,偏回头。
发现那个随从依然捧着匣子,便把头偏向另一侧:看不见,谁要接?
那随从顿觉无地可容,半晌不知所措,后头看向自己的主子。
程闳礼狠狠瞪了他一眼,提醒他不得后退。
突然,方知雨在宋筠身后悠悠开口:“这位少爷,你是铁了心要害我。还一而再再而三?”
程闳礼终于皱了眉,因为他理解不了一对步摇会怎么害她。
方知雨是瞧不见他面色的,可那微微一皱又松的眉峰,却被宋筠尽收眼底。
居然敢对他娘子不满?
宋筠轻哼一声:“大庭广众,无名无目当众送礼,不把大周律放在眼底!来人!杖责二……”
“世子……”方知雨听见宋筠口中吐出“大周律”三字,就知道他想揍人了。
可这个时候打了程闳礼,她又如何让其自主将多年所欠的银两送还给茶庄?
这才是她前往洛颍县的真正目的啊!
宋筠听了方知雨柔柔唤他,忙回头问:“怎的了?”
他担心小家伙站太久乏了。
可方知雨却扭着他小臂,甜笑:“自从淮王年前上书陛下,严惩了几个中饱私囊的官员之后,淮南众官都已经收敛很多。”
程闳礼扯了扯耳朵:这是在提醒我?
“谁敢在这个时候大张旗鼓送礼,便是害人害己。我想,他不至于亲手将自己送上绝路吧。”
宋筠僵住了:这是要阻止他揍程闳礼?
心底微微有那么点不舒坦,不过转瞬又放了心,小家伙没事便好。
程闳礼听闻此言,终于明白了这两位一唱一和是为何,忙对仆从使眼色,让他们将箱子全都抬得远远的。
他刚从京中回来,知道皇帝借由淮南九和县一事,在朝中掀起了一场自查之风。
这个时候,若有人私相授受,就是自掘坟墓。
虽然把箱子撤走,他的内心却止不住冷嘲。
程家初五破岁,程俏儿及笄,世子妃都是往程家送了礼的,那个时候……大概有由头吧。
现在,借着“没有由头”的理,生生给了他一个下马威!
不错!相当不错!
既然他是来“低声下气”求见认错的,那就把这个面子卖给对方吧。
反正面子一文不值。
程闳礼想通这些,复又恢复如常神色,躬身再揖,“是某思虑不周,请世子妃见谅。”
“只不过,某这番前来,也确实是想跟二位认个错。”
他直接开门见山,避免再被阻拦。
宋筠后槽牙一咬,正要发怒,瞧见方知雨用小指尖戳了戳他的胸膛,对他露出一个甜腻腻的笑。
那脑瓜子瞬间就不知如何思考了。
方知雨笑笑,反手牵住他,迈出山庄大门,问道:“这话太轻描淡写,就像赌坊掌柜想杀的不是我,淮王府茶庄这些年被欺压也不是程家茶肆所为。”
程闳礼没料到世子妃比他还直接,愣了一瞬,才接话:“赌坊掌柜预图对您下毒一事,某确实不知。年初三某就入了京,前些日子刚回。”
“回来便听闻世子妃您到了氿州,赌坊掌柜闯了祸。某诚惶诚恐,禀明家父就匆匆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