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能留一些余地,对于获罪的朝廷官员,大家都会留些体面和情份。
毕竟谁也不知道对方,私下藏着什么样的门生故吏,又在何时偷偷施恩过某家某人。
始作俑者,其无后乎?做事留一线,日后才好相见。
贾家被抄家后,贾政尚能带着一干儿女回老家苟且度日,就是这个道理。
而同为四大家的史湘云,为何会沦为官妓,最后被一心出家的贾宝玉在桥头碰到呢?
陈恒心底莫名一紧,没来由的觉得晚风带着冷冽的寒气。
他当时年纪轻,见识浅。错信了网上一番言论,以为史家拮据,将史湘云卖去官窑。
现在想想,纯纯是放屁之言。谁家长辈敢这么做,欺负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还是勋贵之后。怕是会惹怒整个勋贵集团,被其所不容。
久久深思之下,陈恒一时得不到明确的结论。
可他出来已经有段时间,负责伺候陈恒的官妓,已经探出身来呼唤陈大人。
一时顾不得多想,陈恒忙折身回到众人视线前。到这个阶段,大家早已带着七八分醉意。
几个副指挥使正借着酒劲,劝史鼎讲一讲自己在战场上立功的伟绩。
作为高门大户的三房,能荣封忠靖侯的史鼎,自然有一番自己的发家史。
跟他一比,只得了个工部郎中职务的贾政。单在仕途上,也是弱了几分。
史鼎只是浅浅说上几句,已经听的众人惊叹连连。
战场上的凶险,两军对垒的血腥厮杀,都是旁人、外人无法参与感受的。听着众人的吹捧话,史鼎的脸上亦有几分笑意。
能以史家三郎的身份,搏下自己的爵位。他在勋贵中的声望,亦非常人所及。
李贽更是有意将其树立为典型,才赐忠靖侯的封号。希望京师的勋贵子弟,不要躺在安乐窝中,可以继承祖志。
宴会的高潮,是在贾琏和薛蟠的送礼上。这俩人是史鼎的晚辈,由他们出手送些厚礼,御史知道也挑不出毛病。
陈恒第一次如此期盼一个人,能接受这份贿赂。
可偏偏史鼎哪怕在醉酒之际,也是命随从小厮从厚礼中取了一二件,算是自己接纳晚辈的心意。
其他一干贵重之物,通通叫贾琏、薛蟠带回去。
见到连刘延章都对史鼎的行为称赞不已,陈恒心底的惊悚之感,顿时越发强烈起来。
忠靖,忠靖。
你忠的,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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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宴后,府里的马车是由燕小二和柳湘莲驾着来的。陈恒自打上车后,就阴沉着脸不说话。
柳、燕二人,不知自家大人碰上什么事,只得小心护送着陈恒回家。
一入府,陈恒令紫鹃给黛玉传去几句话。自己就转身进入书房,将门窗紧锁,一人待在其中彻夜不出。
黛玉和英莲清楚,相公突然这般做,必然是有些要事想不明白。心中虽有担心,也没有过来打扰。
一个叫紫鹃弄了参茶,一个叫晴雯带了些点心过来。
迫切想要独处的陈恒,只命两人将东西放在门外,连面都没让紫鹃和晴雯见着。
事后两位女婢回去禀报,黛玉跟英莲对视一眼,都察觉出几分不对劲。
可相公不出面,她们能怎么办呢?黛玉没得法,只好劝着英莲一同回房,各自先行歇息。
到了第二日早上,神色颇为憔悴的陈恒,才在一家人面前出现,就命人喊来在外面忙碌的信达。
信达不知府中发生的事情,见到哥哥眼下的黑云,自己都吓一跳,忙关切道:“哥,你怎么了?”
陈恒摆摆手,有些事实在不便多言。他拿出自己昨夜写好的书信,看着信达道:“我有件要事,得要你亲自去办。”
信达闻言,神色顿时一肃。他这几日,正在帮着潘又安处理商街,偶尔还要在乡间奔走,监督各乡夏收。
只是这两件大事,跟陈恒的郑重神色比起来,都变得不要紧起来。
“二哥,伱说。”
兄弟二人独处,信达也顾不上称呼什么大人。
陈恒极其小心的将信交到对方手里,沉声道:“我需要你跑一趟京师,将此信亲自交到岳父手上。”
“是。”信达什么都没问,只是接过书信后,第一时间收入怀中存放,又抚平自己的衣襟。
“下午,我会让你嫂子给你准备些礼物。你就以给家中送礼之名出去。记住,此信,必须是由我岳父亲手接去。等他什么时候给你回信,你再什么时候回来。”
“是。”信达忙点着头,他已经许久没看到陈恒这么认真。
如此安排后,陈恒摆手示意他先退出去,并去喊黛玉过来。夫妇二人商议一阵,临到下午,信达就带着几份礼物,急速赶往京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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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亭县衙突然少了个信达,这事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这几日,城内的百姓、官员,都被陈恒跟史鼎的争吵所吸引。
眼下夏收在即,史鼎却有意兴兵剿匪。此事不是不能干,是不能在此刻干,更不能兴师动众。
边关那头要紧着军粮,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