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老人家的身体。不过这个小老头自己却不在意,一直嚷嚷着,“我身子好着呢,都是徐堇侯不让我去书院。我一个大活人,整日在家里发呆,能不憋出病来?”
这事陈恒也是知道,不过他跟师母都同意徐师的判断。除了自己多上门陪山长外,也别无他法。
听到学生的回答,裴怀贞才想起几日前的教学经过。他笑了一声,道:“多好的一个人,就因为娶得老婆不像话,孩子又没教好。被人抓着辫子,在史书上连个身都不好翻。”
陈恒知道老师说的是霍光,一边听着一边到了杯茶,端到裴怀贞的面前。老人家的脸上,皱纹又多了几道。连眼皮子也开始耸拉着,看上去更加老态。
“不过他还是比居正强一些,好歹得个善终。”裴怀贞慢慢说着,精神头总算是好一些起来,“恒儿,你以后入朝为官。做任何事之前,都要想一想自己的身后事。”
“是。”陈恒恭谨受教,又笑道,“不过真让我学,其实还是更愿意学夫子。功成身退,桃李满天下。”
“学我有什么好的,我对天下百姓,也没做什么好事。”裴怀贞满脸唏嘘道,“我只是没对他们做过坏事,他们就觉得我是个能臣贤相。说白了,为师不过是个糊纸匠。”夫子摊了摊手,半是无奈半是感慨,“百姓所求不多,是纯良的天性使然。我们却不能昧着良心,真以为自己做下利国利民之事,借此夸耀自己。”
陈恒默默听着,他们两人的教学过程大多是这样。大多时候讲史,讲朝堂之事。偶尔裴怀贞也会说一说自己的改革。至于像今天这样的闲聊,也是有的,全看山长当日的心情。
“恒儿,你该入京了。”裴怀贞抬手轻拍着大腿,突发感慨。见陈恒露出几分讶色,他耐心给学生解释道,“陛下把年号改成建平,即是明志,也是宣泄。”
“武定的年号用了十几年,文和的年号连十年都没到。你觉得是什么原因?”
陈恒微微挺直身子,对李贽的脾气,山长平日教的最多。所以他虽然没见过陛下,对这个同门师兄,也算是有些了解,“夫子说陛下急了。必然是在朝堂中受了委屈,想用这个方式告诉天下人,如今御朝亲政的人是陛下自己。”
年号不是不能换,但总要有个换的由头。要么天下大灾不断,换个年号祈福。要么天下承平,用个更好的年号普天同庆。
这两年的大雍朝,却是两边都搭不上。卡在中间,不上不下。这个时候,李贽将年号改成建平。可不就是山长说的,即是明志,也是泄愤嘛。
“一分钱难到一个英雄汉。”裴怀贞摇摇头,“太上皇一日不去,宫中内库就到不了陛下手里。户部的银子,每年也剩不了多少。名为一国之君,囊中羞涩到如此程度。跟前明的崇祯也没什么区别了。”
外头的大事,陈恒已听裴怀贞说了许多,此刻心中已是各种感触。他不禁知道陛下的困难。更知道,最多四五年之后,他的困难就会少去一半。
因为原书中,贾府的倒台的背后,就是对应着太上皇的离世。这样一算,其实也没剩多少时间了。
裴怀贞当然不知道此事,他觉得太上皇如今的身体,再挺个八、九年也没问题。可他看问题的角度又跟陈恒不同,他担心李贽这样被上下夹着,心中的怒火会憋不住。
大权在握的人,连逼宫造反的事都敢做,若不是因为一个孝字,因为青史几笔,缘何至此。这种事,要么不做。既然做了,就得做到最后。不然憋不住,图个快意泄愤。天下人只会看到李贽假仁假义,却想不到李贽在朝堂里的处境。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裴怀贞端起凉下来的茶杯,饮过一口后,才道,“这两年,你在秋浦街的所作所为,陛下必然看在眼里。不过,陛下看在眼里还不够。我们得让陛下主动来请你。你还记得三顾茅庐?还记得周文王背着姜太公走了八百步的故事吗?”
“记得。”
“到时为师也会为你一辞二辞三辞,你不用自己出面。男人嘛,就是这样。越是得不到的东西,心中越是想要。”裴怀贞自己都为这句话笑出声,带着几分得意,继续道,“你性子内敛,做事沉稳有度。不好学于少保的狂生傲气,那就只能先委屈一下陛下,让他当个求贤若渴的明君。”
此话,陈恒不敢接,只默默不说话。
“你可知,这样做对你的好处?”
陈恒还是不接话,裴怀贞盯着他半响,见学生还是不开口,才欣慰道:“是的,就要这样。不该说的话,不要说。不该想的事情,不要想。你们俩都是我教出来的学生,一个性子急,一个性子稳。你们之间,会有段君臣佳话。”
陈恒低着头,继续沉默。
“那个车行的事情,真有你说的那么赚钱?”裴怀贞终于问了个陈恒能回答的问题。
“能。”陈恒应声而答。
“五月之前能有结果吗?”裴怀贞又问。
“这个月开始办,三月就能有结果。”陈恒估算了个数,他在扬州折腾这么久,有些事做起来就是水到渠成。添过油的干柴,差的就是一个火星子。
“好,那就去办。办的快些、也热闹些,办的让天下人都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