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父。”
陈恒赶忙抬手行礼。
黛玉却对着林如海解释道:“爹,是我在跟兄长闹着玩呢。”
“我能不知道吗?”林如海晒笑一声,抬起手指轻轻扣着女儿的脑门,“你可想清楚了,你就恒儿一个兄长,回头把人气跑了。爹可不帮你。”
林妹妹煞有其事的点点头,拿起手帕遮住嘴角,微微侧过脸,只露出云山半髻,“爹爹说的对,还望兄长不要生妹妹的气才好。刚刚都是玉儿不懂事。”
你转过头,是想憋笑吧。陈恒还能怎么办,他也只好道:“妹妹别担心,我没生气。”
“爹,你看。”
林黛玉立马抬起头,昂视着高大的林如海。那双忽闪忽闪的双眸,只把林如海看的大笑。笑过之后,他对女儿道:“去跟你娘说,晚上爹想吃素满香。”又看向陈恒,“恒儿,你跟我来。”
“是。”两人齐声应道,又忍不住相视一笑。
庭院深深深几许,林影假山交汇处,三人分作两路。
陈恒跟着林如海的身后,一直到书房门口才堪堪停住。陈恒不禁有些诧异,“伯父,你是要我进去吗?”
陈恒会这样问,是因为当下的读书人很看重书房这个地方。越是位高权重之人,越在乎对自己书房的保护,严苛点的连府中下人都甚少允许进入。
“嗯,恒儿,只管进来吧。”林如海笑着对他点头,自己推开门大步走进去。
陈恒一进来,就忍不住打量起屋内的摆设。屋内甚是宽敞明亮,一眼看过去,倒没见着什么名贵的器物。
一张榻椅靠在敞开的窗户边,上面铺着软垫、如意枕,窗外是低垂的林叶。在榻椅后面,则是一张紫檀木书桌,色泽艳丽,纹理美观。桌上笔墨齐全,另有一轴画卷展开一半,占着正中央的位置。
在书桌的墙壁后,还挂着许多副水墨画,多以山水花鸟为主,笔法精湛,技艺很是不凡,只是挂起的画轴上唯独少了印章。
想来是主人家没有拿出售卖的意思,纯粹挂在家中自己欣赏。
陈恒想明白过来时,林如海已经从另一侧的小书架,取下来一本书,正招呼他坐到自己旁边。
两人刚一坐定,林如海瞧着陈恒正襟危坐的模样,忍不住打趣道:“放松些,伯父可不是你的山长。”
陈恒却笑道:“要是山长在这,我怕只有站着听的份。”
林如海亦是笑着点头,经过他这一打岔,陈恒的坐姿明显舒适许多。林如海见此,才将话题转到陈恒的学业上。
这俩人都是爱读书、用心读书的性子,此刻面对面坐着,一问一答间。年长者诚心想指教,年幼者问的也有深度,气氛很快就热络起来。
林如海明显是想带一带陈恒,当俩人的问题来到盐铁论时,他听完陈恒的问题后,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把前面从书架上取下的书交给陈恒。
“这是汉书?!”
陈恒有些疑惑。
“嗯。”林如海点点头,给他解释,“恒儿,盐铁论不是单单靠读靠背,就能明白的。
《汉书》成于班固之手,他对武帝年间的事情,都有更详细的记载,你可以拿来当佐证。想读明白盐铁论,要了解当时的民生、朝廷、天下的情况,才能更好的融会贯通。”
陈恒一点就透,笑道:“这是要我知其然,知其所以然吗?”
林如海突然明白姐夫为何这般喜欢陈恒了,他亦是笑道,
“正是如此,不要光想着靠读靠背,盐铁论跟四书五经不同,只有先跳出文字的记述,想明白当时的局势。你再回到书本里去,读起来才会事半功倍。万事万物,皆有因果关系,你要做的,就是理清它们。”
“侄儿明白了。”陈恒收下书,认真道,“回去之后,我一定用心读。”
“策论开始写了吗?”
甲班目前在教授的正是这个,陈恒立马点头。
“以后每个月末,伱把自己写过的策论,都拿过来让我看看。”
林如海说的随意,陈恒心中还是一震。原先的赠书和解惑,陈恒以为只是林伯父的有心指点,可要是自己每个月拿文章过来,那就是彻底的师徒之情了。
这……是又要享受一对一贴身教导了吗?
陈恒又惊又喜,正要起身感谢。身子已经被林如海按回椅子,这位探花郎宽慰道:“不要多想,你好好读书即可。谁让你得叫我一声伯父呢。”
人一高兴,就容易说错话。陈恒胆子一壮,嬉笑道:“伯父,要是还有什么想听的称呼,只管跟侄儿说来,侄儿都叫的出来。”
林如海的脸色一愣,目光忍不住将对方上下扫视,看着陈恒欢天喜地的捧着《汉书》,也知道这小子刚刚只是无心之失。
两人又稍作闲聊,没过多久,门外便由仆人前来禀报,说是席面已经准备好,夫人正喊他们过去。
林如海当即带着陈恒离开书房,可他们并没有朝前厅走去,反而并肩走到别院中,一起来请空空大师。
离九月请来空空大师,到如今已经快有一個多月。随着珏弟的身体渐好,空空大师又有了离去之意。
他本就是闲云野鹤的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