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陈恒早早起床,跟在姐姐陈青身后忙完家务,就坐在家门口等着顾氏的信号。日光偏移,越是临近中午,陈恒越是不敢乱动。
他正襟危坐的模样,倒把刚从田里回来的陈淮津瞧着新奇。站在陈恒面前,他咳嗽一声,拿出自己的长辈架势:“这么好的日子,不出去玩耍,坐在门口干什么。”
说来也好笑,陈恒这个二叔,平日惯是浪荡,在爷爷面前都没个正形。可偏偏爱在晚辈面前装严肃,喜欢拿出长辈的派头。
而作为哥哥的陈启又完全相反,在长辈面前不爱说话。关上门来,对着自己的妻儿,倒是活泼的很。
“二叔,你别管小弟。”姐姐陈青放下手中的针线,笑道,“早上喂完鸡,他就坐着没动,我问他,他也不说。”
“是身体不舒服?”陈淮津有些担忧,见陈恒摇头,便没细想,从怀中悄悄摸出一物,递到陈恒手中,“二叔前几日去县里看到,就给你买了。你吃的时候,可要小心些,别让你二姐看到。”
陈恒接过用黄纸包着的东西,他一掂量,就猜出里面是糖一类的零食。赶忙露出笑脸,“谢谢二叔。”
陈淮津爱怜的摸摸陈恒的小脑袋,便直接走进里屋。他本来有一子一女,可惜大儿子在陈恒一岁时因病早夭。陈淮津口中的二姐,便是他唯一的女儿,叫陈娴,比陈恒大一岁。
因父母独宠,又是幼女,性子难免有些小泼辣。今年二婶李氏又有身子后,二姐的脾气便时常阴晴不定。
等到陈淮津离开,陈恒打开黄纸,里头的东西他也不陌生,是上辈子常吃的麦芽糖。但在如今的陈家,这可是稀罕物。你要拿着它出门,那就跟大人兜里揣俩大银,神气滴很。
陈淮津给的只有小小一块,见不好分成两半,陈恒窜到姐姐陈青面前,将它全塞到姐姐怀中。
“小弟,你不吃吗?”
陈青满脸惊讶。
“大姐替我吃吧。”陈恒咧开嘴,露出一口牙,指着其中一颗,“我要换牙了。”
陈青那里肯,正要说等到陈恒牙齿掉了再吃时,陈恒已经拿起糖塞入姐姐口中。他上辈子是独生子,这辈子能有个大他三岁的姐姐,相处起来实在是有趣的很。
见此,陈青只能笑着眯起眼,其实她是爱吃甜食的。这件事,早被陈恒发现。只是农家的孩子,平日吃食少,陈青也就藏着不说。
“过来看看,这件衣服大小改的怎么样?”陈青拿起膝盖上的衣服,将陈恒拽过来比划。
这件衣服是陈青小时候穿的,有些花色在上面,但农家人谁管这个?陈恒任由姐姐驱使,嘴上说着同村孩童的囧事。
两姐弟又打闹一番,母亲顾氏从里屋喊出声,说是午饭做好,让陈恒赶紧来跑腿。
等了一早上,就等的此时此刻。
陈恒三步并作两步往屋内窜去,不一会,就拎着个食盒离开家。王夫子的家离得并不远,毕竟山溪村就不大。
不过几十步的距离,陈恒急匆匆赶到夫子家,自己却傻了眼。这王夫子家里好生热闹,村里不少他能叫的出名的大人,都在这里忙碌。
这番热闹的情况,自己怎么还给王夫子留下印象?陈恒不禁暗道:这年头,还是读书人有影响力啊。
在一众大人中,找到陈启的身影,刚将食盒放下,他便被陈启勒令回家吃饭。吃完的食盒,陈启说自己会带回去。
好嘛,想必这就叫弄巧成拙吧。陈恒无奈,只能回家。决定等待起下一次的机会,毕竟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可他这一等,就生生等了两個月。
…………
王先明坐在家中,放下手中早已熟读的书籍,满腹愁容的叹气。他的模样,引起妻子柳氏的注意,不禁打趣道。
“回家也有月余,你怎么还愁眉苦脸的?”
王先明只是摇头,不愿将心事吐露。他今年四十九,虽然科举屡次不中,但好在年轻的时候肯用功,考了个童生下来。
之前在泰兴县里做个教书匠,日子倒也轻快。本以为日子会这样过下去,那里想到去年县里来了个李秀才,才刚到县里就打着教书的名头,收了好些学生。
要说这泰兴县虽不大,但也足够容得下王、李二人一同谋生,坏就坏在他学堂里有两个孩子,因长辈觉得秀才公的名头更好听,便安排了退学转校的骚操作。
大家都是文人,王先明那里肯受这种窝囊气,更何况他想到自己四十九还只是童生,对方不过三十出头,就已经是秀才。一气之下,便关了学堂回到山溪村。
可这山溪村虽清静无事,但也着实无趣。自己整日在家中无所事事,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越想越是生气,王先明只好拿起书籍继续看。
柳氏虽然不知,但也能猜出王先明的苦恼,忍不住半是打趣半是揶揄道:“都说这老童生少进士,见之绕道走。你当初放不下面子,执意要回村里。现在又还是时常叹气,想必心中还是有怨气。
既然咽不下这口气,何不从村里找些孩童出来,仔细教导。
说不准将来也出一两个秀才,给你把场面挣回来。总好过你日日在家中迂腐,连我都看着心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