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逸像是睡着了,脸上早已没了血色,嘴唇发白,俨然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
床边坐了个老头,正不住地唉声叹气,眼见孙匀带人来了,便起身冲他俩作了个揖,带着药箱离开了。
孙匀一时情急,当即要上前拦着他,“你这老头,怎么还没救人就走了?”
老头没说话,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谢子婴只好将孙匀拉开,任由他离开。
可能是温昱给的那股力量,殷逸才能一直撑到现在,虽然不知道孙匀叫他来有什么用,但他还是走了过去。
殷逸听见了动静,可能是太困了,就没睁眼,而是轻声开口问:“孙匀?”
孙匀怕殷逸追问他的身体状况,就没敢应声。
谢子婴开口道:“是我。”
殷逸停顿了一小会儿,忽然笑了,“你若是来怪我的,就回去吧。”
谢子婴坐到他旁边,轻声道:“盟约已经解决了,幽州保住了。”
这回殷逸倒是很欣喜,可千言万语却只汇成了三个字,“那就好。”
谢子婴没再说话,孙匀和肖纪也一声不吭地候在一旁。
殷逸忽然想到了什么,又开口道:“你是不是想问那天我为何要帮你?”
谢子婴道:“一时兴起?”
“当然不是,是我爹让我来的,”殷逸哑然失笑,感到很无奈,“我也想借此告诉你,人与人之间不止有‘墙倒众人推’,还会有‘得道者多助’。”
谢子婴犹豫了一会,说道:“多谢你。”
殷逸道:“谢丞相当年是广阳的郡守,不少人承过他的恩,你若是去那里,应该会有很多人帮你。”
谢子婴:“你怎么知道?”
殷逸苦笑道:“并非我想来长安,我爹承过谢丞相的恩情,想让我来长安帮帮他。一介商贾能做什么呢,我一点都不想来这里,可担心他又揪着我骂,才勉为其难来走个过场,倒没想到最后真的对你有点用,算是不负他所望了吧。”
谢子婴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后,道:“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家。”
殷逸却缓缓摇头道:“不用。”
谢子婴感到很不解,殷逸又道:“不想让我爹白发人送黑发人,烦请你找人传个话,告诉他‘我在长安一切安好,待尘埃落定就回去了’。”
谢子婴问道:“你家在哪里?”
殷逸道:“昭明县南城殷家,很好找的。”
谢子婴:“好,我答应你。”
“我还有个心愿,”殷逸这回的声音很轻,他道:“就是看到天下太平,贼寇不再犯我齐方。”
谢子婴没吭声,他又笑着道:“你知道么,盛世太平之时的万家灯火,是世间最美的景色。”
谢子婴附和道:“放心,这一天很快就会到了。”
殷逸又喃喃道:“该说的说完了,我困了,你们出去吧,别吵我睡觉。”
等到温昱那股力量消耗殆尽,殷逸应该也就撑不住了。
谢子婴没再说什么,起身跟二人走了出去。
肖纪一出门却问道:“谢公子不救他吗?”
孙匀也恳求道:“谢公子你那么厉害,定能救他的,求你了。”
谢子婴脚步一顿,转头看向他俩,“我怎么救?”
孙匀哑口无言,肖纪却转而对孙匀道:“你去医馆外候着,放心,谢公子定会救他。”
孙匀迟疑了片刻,还是出去了。
谢子婴看在眼里,并没有说什么。
等到支开孙匀,肖纪才道:“阴符令。”
谢子婴一愣,看他神情认真,似乎真的在建议。
肖纪又道:“温公子同我说过这些事,是他让我来助谢公子的,也许阴符令能救殷公子一命。”
一滴血只能让那家伙沉睡一段时间,所以自他恢复后一直都在,此时听了他俩的话,便出声道:“他也不合适。”
谢子婴想到谢文诚,心里的无名火又被点燃了,他冷冷地问:“那谁能做寄主?”
那家伙一时语塞,只好道:“说了不合适,你别烦我。”
谢子婴却反问道:“还是你打算一辈子待在里面不出来?”
“……”
谢子婴沉声道:“我是阴符令之主,我说的话你听还是不听!?”
“……”
“你见死不救,我要你有何用?”
旁边的肖纪听得莫名其妙,但也猜到了几分,便添油加醋道:“谢公子,阴符令意念往往居心叵测,他的话不可全信。”
谢子婴的目光一瞬间凌厉非常,遂身形一晃,单手掐住了他的脖颈,还冷冷地质问道:“这里有你什么事?”
肖纪被掐得脸红,却丝毫不惧怕,“不然呢?你作为阴符令,无非就是想要谢公子这个宿主,的确,阴符令主人比任何人都适合当宿主!”
“这是温昱告诉你的?”
肖纪道:“不是。”
“那谁告诉你这些的?”
肖纪苦笑道:“无论如何,我所做皆是为了温公子,但温公子并不知晓这些,你不必将一切罪责归咎于他。”
他沉默了片刻,像是想清楚了,最终还是松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