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楼下闹哄哄的声音愈发大了,他不禁感到头疼。
陆岳就是这时候回头跟他搭了一句,“禅儿,巫觋这些年派头愈发大了。”
“别一口一个禅儿的叫!”谢子婴冷哼道:“巫觋怎么了?”
陆岳漫不经心道:“他轿撵撞了人,李迁的人竟将人骂得狗血淋头,还亲自给他赔礼道歉。”
左右霜儿还在弄她的瓶瓶罐罐,谢子婴便鬼使神差地凑了过去,一边撸开陆岳,一边往下看,“有这样的事?”
陆岳道:“看吧。”
下面闹哄哄的,巫觋的轿撵果然停在街道中央,后面还跟着十几个护卫,而轿撵之前则有几个官兵抓住一名衣衫褴褛的少年,正拳打脚踢伺候着。
领头人正上前一步,卑躬屈膝地跟轿撵里的巫觋赔礼,而百姓们则里三层外三层地围在周遭凑热闹,不时嘀嘀咕咕,私下里议论着什么。
而那位大名鼎鼎、一身巫人装扮的巫觋大人正端坐在轿辇内,脸上罩着一副骷髅面具,看不清神情是什么样,只能看见一双晦暗的眼睛。
巫觋眼看着外界的纷繁,竟没有任何动作,更没搭理跟他说话的领头,像是无视了一切。
谢子婴正想收回目光,谁知巫觋忽然抬起头来,两人视线一撞上,巫觋便弯了眼睛,似乎在冲他笑。
谢子婴莫名感觉有一丝凉意浸入了脊背,连忙偏头看向别处。
陆岳漫不经心道:“你那做廷尉的外祖父好像跟李迁关系匪浅呀,这些人看样子没少这样,李迁那王八蛋不管,你外祖父也……”说着他忽然闭了嘴,自知说错了话。
这话若换作了外人,谢子婴肯定会怀疑他的用心,但他对陆岳算绝对的信任,就没往心里去,还道:“反正我也不认识。”
陆岳确实是忘了这茬,本还担心谢子婴有想法,见他没在意,便跟着道:“我是觉得李迁手下没长眼睛,看不见是非。”
谢子婴调侃道:“这些年你看谁都没长眼睛。”
陆岳实话实说道:“子婴你呀!你就长了。”
谢子婴:“……”
怎么感觉是在骂人?
楼下的场面忽然闹腾起来,有个身着常服的男子闯进了人群里,来到那几个护卫跟前,还从袖里掏出一块令牌,没好气地道:“太子殿下有令!让你们放人!”
那几人本有些不爽他闯进来,正想骂骂咧咧几句,但这会儿一看到那令牌,巴巴地都给跪下了,忙低声讨饶,“太子殿下恕罪,是属下等有眼无珠。”
见令牌如见太子本人,众百姓也纷纷跪了一地,但没见着真人,又窃窃私语道:“太子殿下怎么会来?”
几个护卫忙不迭地认错,男子却没打算放过他们,还冷哼道:“太子殿下说了,以后谁要没那明辨是非的眼睛,通通挖了喂狗!”
此话一出,周围便响起了一连串的掌声,百姓还纷纷叫好。
“还是太子殿下爱民如子!”
“要说先帝也是明君啊,只可惜英年早逝,唉,咱们齐方有这样的嗣王,还真是有幸!”
他们议论纷纷,说先帝当年曾为贤能三顾茅庐,哪怕受到老前辈刁难,也依旧以礼相待。
还说先帝登基那年民生不太好,特地免了好几年税务,总之只要关于先帝和方棠的好都一应说尽。
人群里突然有个人疑惑地问:“不是聊太子殿下么,他们怎么突然提到了先帝?”
“先帝乃当今太子殿下的父亲,自是要提一嘴的。”
“啊?太子不都是……”
“你是敌国来的人吧,这都不知道?”
那人愧疚难当,低垂着头道:“实不相瞒,我家里偏远,这次是特地来长安投奔舅舅的,所以不了解这些。”
男人看他傻模傻样的,便没有多疑,小声解释道:“今上是太子殿下的小皇叔。十六年前先帝驾崩时,太子殿下还未满周岁,宗室便让现今这位暂理政事。”
另外有人附和道:“是啊,圣上还承诺会在太子殿下年满十七时还位于他!”
“仔细算来,小太子今年正巧十七岁。”
“是啊,快了,年底便是太子殿下的生辰。”
“据说圣上至今未让他接手政务,也不知他还能否顺利登基……”
“这话可不兴说啊,当心脑袋!”
这时,手持令牌的男子忽然冷哼一声,转身朝巫觋道:“巫觋大人好大的面子,撞了别人还让人赔礼道歉,如今太子殿下来了,你还安稳坐着?!”
巫觋没多大反应,慢条斯理地下了轿辇,又冲他拱手作揖,嗓音异常沙哑,还带着几分沉重,“冲撞了殿下确是微臣之过,只是……敢问常大人,殿下此刻身在何处?就凭这块令牌,他本人却未出现,想来也无心管这等闲事。”
常青谊气急败坏道:“你这是要质疑太子殿下?”
巫觋彬彬有礼道:“不敢。”
之后发生了什么、他们又争论了什么,谢子婴并不知道,因为下一刻陆岳就把窗户关上了,他慵懒地叼了块点心,道:“别看了,这方棠也是,收民心收得真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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