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两日之后朝廷的特使便来到了金山寺。
尚书省吏部侍郎魏无羡携江州刺使,带着大唐皇帝的诏书直接找上了唐僧。
江州刺使乃地方官,亲自处理招僧之事已经体现了这件事的重要,但没人敢想连尚书省吏部侍郎也一同前来。
魏无羡接受了金山寺僧人的礼遇之后,便当众向唐僧表明了自己的来意。
“吾乃朝廷吏部侍郎,今日特来邀请大师参与水陆大会。此会意在普渡众生,弘扬佛法,非大师之高德莫属。
吾与大师亦有渊源,吾师之师,即大师外祖父殷开山,吾自幼受其遗风熏陶。
吾亦与魏征大人有亲,深知其忠贞之节。”
魏无羡三句话,当即让在一旁吃瓜的天明把刚吃下去的东西又喷了出来。
“我说管封官考核的尚书省吏部侍郎怎么会过来,原来是认亲大会!”
“魏无羡的老师是唐僧外祖父殷开山的学生,而他自己又是魏征的亲戚。”
“大唐可真是举贤不避亲啊!”
天明不想看他们在这里互相恭维,后面的事情他想也知道。
以他们的关系,唐僧只要随便写一篇《我的宰相外公》就能轻易成为头僧,然后被封为‘天下大阐都僧纲’。
于是他找了个借口,说是要去山下看看佃户,让唐僧做完其他事就去山下找他一起出发。
……
山径朝云迎鸟翔,影随轻风转瞬间。
天明虽然是步行,但很快就来到了山下。
与其在山上听他们说家里事,不如看看种水浇地的佃户女儿美不美。
天明随便走进了一家,一推开门就看见一个老叟光着上身坐在地上。
他的头微微低垂,银白色的发丝散乱,几缕贴在额头上,皮肤深棕,布满了细密的皱纹,特别是眼角和嘴角周围。
天明上下打量着,发现老佃户双眼浑浊,仅透着一丝光亮。
“老人家,家里就你一个人吗?”
老佃户根本没有力气,听到这个声音才勉强抬头。
“那是来年的‘留种’,咱不敢动,师傅们可别再取走了。”
敢情他是把天明当成了来收粮的僧人了。
顺着他的手指的方向看去,在他身后是一面土墙,墙上挂着一个破旧的竹筐,筐里放着一个干瘪的破布袋子。
“我是问你家里人去哪里了?”
直到天明第二次问,他才勉强分辨清楚。
“咱看错了,咱女儿上山去了,法师说她身上有妖邪作祟,要赐她白浆福水,以保平安。”
天明一时竟感到喉咙干痒。
‘什么狗屁白浆福水,恶心!狗秃驴念念经,装装样子收点钱就行了,真要驱妖,隔壁搞理科的道士们不比你们强100万倍?’
“行吧,那你老婆呢?”
“法师说咱儿母也被妖邪侵袭,让她随女儿一起上山去了。”
听完老佃户这句话,天明的眼皮和嘴角开始不停的抽动。
他欲言又止,憋了半天,忍不住又说了一句。
“那也得吃饭啊,家里还有东西吗?”
“有,有!”
老佃户站起身来,双手在破旧的衣服上来回划拉。
衣服上全是土,指缝间全是泥,又怎么擦得干净?
但他就这样简单收拾了一下,便来到了灶台前。
灶台下的炉火还算温热,锅中还烧了一点水。
老佃户把灶台旁手指粗细的面条倒进锅中,稍一过水便又捞了出来。
天明没想到他家还有这么多粮食,走近一看才发现那‘面条’分明是泥条!
老佃户种了一辈子地,却还在吃土!
“你就吃这个?”
老佃户明显有些不好意思,连忙解释。
“是观音土,观音大慈大悲,多吃点对身体好,积攒福份。”
看着老佃户脸上的笑容,天明气结。
“你自己在这里吃土攒福,把粮食都送上山了,那和尚们在干什么?”
老佃户眼中闪烁着泪光。
“法师们还那么年轻,就要养活咱们这么多佃户,他一定很辛苦……”
“咱一直在想,如果咱多种些田,再勤快些,也好让法师们高兴一些。”
天明被气到七窍生烟,但几个世代的洗脑可不是他一两句话就能扳回来的。
他干脆把火气发泄到老佃户身上。
“行!”
“你尽管吃!!”
“都吃土了,干嘛还要过一下水?过散了直接喝稀泥啊!”
“不会,过快一点不会散。”老佃户早都吃过很多次了。
“咱……咱……”
“咱好歹要看起来像是在吃饭吧……”
听到这句话,天明一时间无语凝噎,到嘴边的话全都咽了回去。
他实在没有办法对这个老佃户说出‘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还有什么‘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这样的大话。
老佃户还在自顾自的说着话。
“咱种地,天要吃,因为老天爷给咱露水;地要吃,因为种子生在地上;僧更要吃,因为雨是他帮咱求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