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赦?你是想要为自己的家人求情?”李盛袭一下子看出了周令望的想法。
“民女出身周氏,是周氏女,这是无可更改的血缘羁绊。民女并非圣人,亦有私心。”周令望算是默认。
“周娘子,你并非是非不分之人,周氏之罪,想来你自己也清楚,否则的话,你也不会倒戈向梁国夫人。”李盛袭耐着性子说道。
“殿下误会了,民女是想要殿下恕免周氏之中的无辜之人。周氏所犯之罪,罪在九族,可是九族之中,有的是无辜之人。”
李盛袭面色微沉,她沉默了许久才慢慢开口道:“周娘子可知,因为炸毁河堤,而死去的百姓远远多于周娘子的九族。这些人不是更加无辜吗?确如周娘子所言,周氏九族中,有许多的无辜之人,可是这些人,却也的的确确是周氏谋划之中的得利者。
本王可以恩赦他们,可是无缘无故的,这一回一旦轻饶,高高拿起,轻轻放下。让后人以为,这算不什么大罪,再行效仿,岂不是后患无穷?”
“周氏所犯罪孽的确深重,施暴者罪无可恕,臣女并不强求,但是偏远旁支,的确是无辜至极。殿下说周氏是得利者,可是周氏之中,亦有因为周氏罪孽而数不清的牺牲品。他们无辜又可怜。譬如我那三姐,便是如此。”周令望辩解一番,而后提出了她的建议,“国家新君登基,天下也将一统,若在此时大赦天下,既能施恩天下,彰显仁德,又不至于使得法度蒙尘,或可为之。”
李盛袭看着周令望,“恕本王直言,周娘子这话,过于的理所当然了。”
她是可以这么做,可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并非是她想要谋求什么。而是她为了周令望找理由大赦天下,那么来日,有人想要保住自己的亲人,也来寻她,她答应是不答应?
总不能动不动都求大赦,如此,不又是视国法于无度吗?有些人可以特赦,譬如眼前的周令望。
但是周令望所做的一切,似乎只够救她自己。
“非也。”周令望摇了摇头,她继续说道:“大赦天下,虽是出自民女的私心,但是所造福的,却不只是周氏一族。
很快就是新君继位之始,以宁王殿下之骁勇善战,河山也很快将要一统。为了两国百姓融合,为了天下和睦,晋,更是需要向天下展示自己的仁。于此时大赦天下,更有利于疆土稳固,这是一利。
北齐连年大灾,死伤无数,又经战火,生灵涂炭。如今人口锐减,而耕地却有空余。此刻将一些无辜犯人放出,亦有利于促使国家农耕,更便于休养生息,充盈国库,这是第二利。
而且,民女观殿下行事,皆在于一个仁字,可见殿下是爱惜生灵之人。而殿下不赦无辜之人,是不想要法律失其效力,使得日后有人肆无忌惮的触犯法律,以至于更多的无辜之人遭受牵连。而大赦天下,既可以使得无辜之人不被牵连,也不会使得法失其度,这是第三利。”
李盛袭又是沉默良久,最终微微一笑,“北齐最后败于势,而你如今胜在势。”
当今形式之下,大赦天下是一个有利之举,而周令望,借的就是这个势。
周令望松了口气,听李盛袭这么说,她就知道李盛袭是答应了。
她的确是厌恶周氏,可是不可否认的是,周氏保了她十几年的衣食无忧,生养之恩,她不能不报。可是天下大义,她也不能罔顾。所以,她选择了用这样的方式。
她为天下计而搬到周氏,这是为了天下大义。
而如今尽力保全周氏的无辜血脉,也算是回报周氏。
自此之后,她不再亏欠周氏。
李盛袭不知道周令望在想什么,她只是轻轻一笑,将目光落在一边的江沐颐身,玩笑道:“梁国夫人,当年的周娘子就是用这样的话一次次劝服你的吗?”
江沐颐轻轻一笑,“她的确是伶牙俐齿,时常能将人说动。”
“容郎詹郎以口才之辩闻名,其实周娘子比之他们,也不见逊色。”李盛袭夸赞道。
“宁王殿下谬赞了。”周令望谦虚道。
“其实如你所说,在有些方面,法度的确严苛,可若是法失其度,就没了威严。如何在仁与法之间权衡,的确是个难题。”李盛袭轻轻呢喃道。
“殿下有调整法度之心?”江沐颐问道。
李盛袭点了点头,却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笑着看向周令望,陡然改换话头,问道:“周娘子出身世家,清谈于世家子弟中极为盛行,不知周娘子可曾参与过清谈会?”
“民女乃是女子,并不曾参与。何况,清谈误国。”
“清谈误国,却也要看谈的是什么?人说清谈误国,无非是因为魏晋时期,朝廷昏暗,士人谈论的内容也由以前的儒家务实的学说,转变成为玄虚高远的老庄学说。慢慢变得不着边际的谈玄说虚。不过本王认为,有些事情,谈一谈,辩一辩,也是大有裨益。”李盛袭顿了顿,目光看向两人,继续说道:
“年关将至,怎么也该齐聚一番。只是国丧尚在,不宜载歌载舞。本王意欲除夕之夜设宴,邀请众臣。届时也办一场清谈会,就以……法度为主题。不拘身份,不拘男女,只要列坐者,皆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