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不过三四月,如今一晃眼,竟然已经十二月了,他没有问皇后为什么在这里,或许他已经忘了,他曾经禁足管知的事情,他慢慢开口问道:“外面怎么样了啊?”
或许是濒临死亡,他如今竟然有少见的清明,他半生半死这么久,外面应该快翻天了吧。
孟颂延死了,顾凌虚被困,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答应他的要求。
像他那样桀骜不驯的人,应该是很难低头的吧。他现在怎么样了呢?死了吗?真想看着他俯首称臣的样子啊。
“顾凌虚投敌,与南晋驱逐西戎之后,就一同伐齐。如今,大约快兵临城下了吧。朝臣们打算迁都,我和赵王不肯,现在外面,估计在兵变吧。”江沐颐淡淡的说道,她似乎不管不顾了起来,在元嘉帝面前也不用那些称呼。
嫁与他多年,这还是她头一遭这个样子。
“这样啊……”元嘉帝没有江沐颐想象中的愤怒与惊讶,他只是难过,眼眶中盈泪水。
江沐颐低头看着他,先是惊讶,而后是了然与讽刺。
所以,在孟公死后的那段时间,他是知道他的醉生梦死会造成什么结果?他是知道下那一道诏书会给北齐带来怎样的影响。
他知道,所以此刻并不惊讶。
他知道,但是他依旧选择用醉生梦死来麻痹自己。他依旧因为一时意气下了那道诏书。
“圣为什么要那么做?为什么要荒诞政事,为什么要逼迫顾凌虚?”江沐颐忍不住咬牙质问。
她原以为他是不知道,原来他是不在意。
“为什么?”元嘉帝觉得有些好笑,就连心中的难过都稍稍淡了些,“朕不过无心杀了一个臣子,全天下都觉得朕错了,朕还怎么治天下?所有人都觉得朕不能治理天下,所有人都觉得朕无能。面对顾凌虚的挑衅,所有人都告诉朕要忍。朕无时无刻不活在忍耐与怀疑之中。
皇后,你觉得朕像一个皇帝吗?朕是皇帝啊,他们怎么敢,怎么敢这么对朕?匹夫尚且不能忍受,何况是朕?”
眼泪从他的眼中流了下来,蕴含着无限的委屈。
“这就是皇帝!在此之前,我没有同你说过吗?”宫中天使往梁州来的前一夜,她就告诫过元嘉帝皇帝有多难当。
“你是说过!可是谁给过朕选择?朕本就不是料子,朕从出生起,所有人都告诉朕,朕是梁王世子,未来要承继梁王王爵。又有谁跟朕说过,朕日后会成为这个皇帝。又有谁给过朕选择的机会?周家人,宗室,他们叫朕登基就登基!”元嘉帝自觉委屈。
“时局之下,谁又有的选择?”江沐颐目光含泪,将落未落,“你说你没得选,出梁州那天,你难道不是欢喜的忘了哭泣?”
若非她出言提醒,只怕他还没登基,就要被治个大不敬的罪名。
元嘉帝语滞。
“我才是没得选。”眼泪夺眶而出,她是哭着出嫁,怀揣不安入京,执朱批之后,她更是日夜不安。
可是责任一旦到手,哪里是说抛弃就能抛弃的。
她不想嫁他,但是婚事是昔年两家约定,她若不嫁,老梁王妃第一个不放过她,她家里也不会容下她。所以她嫁了,但是她也做出了一个他理想王妃的样子。她打理后宅,提点他政事,甚至还装出爱慕他的样子,与他逢场作戏。
她不想当皇后,但是她深知帝位结果是各方博弈的结果,作为棋子,她若是反抗,她只会面临死路。但是她再不愿意,她也是一个无可挑剔的贤后。
再这样混乱的局势下,她不想染指权力,但是如果她不染指权力,就要看着许许多多不该死的人死去,这些人里甚至还包括她自己。所以她选择了这么做。她拿她的命去赌江山。
只可惜终究是来晚一步,她只能看着疆土沦丧。
因为没有选择成了政治漩涡中的牺牲品,所以要连带着牵连更多的无辜之人入局吗?
元嘉帝有些呆愣的看向江沐颐。
“萧泽卿,走到今日,是你咎由自取,与人无尤。我不明白,为什么自己遭遇了痛苦,就可以心安理得的向别人挥向屠刀。是因为你无法报复向你施加痛苦的强者,继而报复那些无辜的、众多的、任由你摆布的弱者吗?”江沐颐怒斥道。
“你……你……你放肆!你怎么……怎么敢……怎么敢……”萧泽卿被她气的说不出话来,只是支支吾吾的,他的脸色涨的通红,看着江沐颐,恨不得将其扒皮抽筋,“来人……来人……”
江沐颐神色冷淡,语气冰冷,“我自认没什么欠了你的。”
从前做过的事情,她并不觉得后悔,而伺候要做的事情她也不会觉得亏欠。
她的确欺骗了元嘉帝的感情,可是本来,元嘉帝对她也没有什么真的感情,再说了,她本来是打算骗他一辈子的。
她的确叫人给元嘉帝下药,但是如果她不害他,就等着被他的倒行逆施牵连致死。
她不是什么好人,也并非君子,却也自认比他强许多,而且,正因为不是君子,她才不会觉得她做的有什么不对,她才不会有那么多内疚亏欠的情感。
“到是这一生,你欠我不少。”
就是因为嫁给了他,她才面临那么多。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