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乐在宫中再度响起。自打太子出事之后,皇城就仿佛被一层看不见的乌云给笼罩,别说是丝竹管弦之声,就是欢声笑语都鲜少出现在宫中。
但是今日不同,宏兴帝今日似乎是格外的欢喜,他既然欢喜,那么无论是任何人,都不能扫兴。
舅父……宏兴帝忽而开口,目光落到了平国公身。
臣在……平国公有些忐忑。
舅父不必如此多礼,都是一家人,这般多礼反倒是生分。宏兴帝笑得无比和善。
圣折煞微臣了。平国公越发恭谦,不敢露出丝毫骄色。在场能够赴宴的人,谁不是圣的亲眷,但是谁又真敢只和圣论亲友而非君臣呢?圣这么说是客气,他若是应承,那就是僭越了。
平国公心中忐忑,圣这一句突如其来的舅舅,他不觉得是什么好兆头。
今日的炙羊肉极好,朕记得云嵩最爱此膳,云嵩呢?他今日怎么没来赴宴?宏兴帝随手夹了一块炙羊肉吃,漫不经心的说道。
果然。
平国公并不意外。
自己的儿子混账,但是他们家出过一朝皇后,加之又有长子的情面在,任凭沈继川如何,圣不会牵连他们家其他人,平国公府的一世荣华,不会因为一个沈继川而断送。
可是他只有两个儿子,哪怕是后继有孙,他依旧不能坐看自己儿子殒命。出众的长子于六年前死去,次子虽然平庸,但是到底不能轻易割舍。他已年老,怎能一再丧子?
可是他不敢来求自己的这个外甥。宏兴帝的寡情众人皆知,他不会让任何人凌驾于国法之至少不会让他。
他随是圣的嫡亲舅父,可是圣这些年所杀的人当中,有叔伯,有兄弟,哪一个又逊色他这个舅父了。
所以他想了另一个办法,去求自己的外甥女,当朝长公主,李盛袭。
李盛袭虽是宏兴帝一手教的,但是这二人不一样,相比于宏兴帝的寡情,李盛袭则要重感情的多。而且这些年,也只有李盛袭能够劝动圣。
他不能轻易离京,所以他派了沈云嵩出京。
沈云嵩是沈继泽的独子,亦是如今的平国公世孙,他年少丧父,沈继川对他很好,叔侄和睦。他本身就不想见沈继川死。更何况他还是沈继泽的孩子。
如果说平国公府中,在宏兴帝这里最有脸面的是昭仁皇后。那么在李盛袭这里,最有脸面的就是沈继泽。让他去,是最合适的人选。
只是平国公前脚将沈云嵩派去了洪阴,后脚宏兴帝就提起了沈云嵩。其中深意可想而知,想必圣已经知道了沈云嵩的动向。
回圣,云嵩他去到洪阴了。话说到这个地步,再隐瞒也没了意思,只会惹的圣生厌。
宏兴帝将手中的筷子搭在碗,他似乎有些不解,洪阴?去洪阴做什么?去见阿玺吗?
说到这里,宏兴帝又轻笑:这小子,就算是想见阿玺,何必如此着急?朕不日便会将阿玺召还,急什么呢?不过去了也就去了吧。云嵩文弱,正好在边关磨练,就让他去徐焕之帐下历练吧。朕记得当年,继泽可是不逊色于焕之的名将。
圣圣不可,云嵩……云嵩到底文弱,若放他去徐大帅帐下,劳碌了徐大帅是小,耽误了军机是大啊。平国公惊呼,他忐忑说道。
这个提议,若是平时,平国公自然是一千万个乐意,毕竟不是战时,在这样的时候,去徐焕之帐下历练,无异于是去镀一层金。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
虽说如今兵部是两位侍郎主事,但是他到底领着兵部尚书的职位,对于朝廷的安排,他也是知道几分的。
朝廷厉兵秣马,一年之内,必定北征。
长子当年是不逊色于徐焕之的名将,但是长孙却是实打实的文弱书生,没有过战场。这个时候发他去徐焕之帐下,无异于是要他的命。
儿孙自有儿孙福,舅舅,你这么拘着云嵩,只怕他难以长成啊,毕竟这平国公府的门楣,以后还是要靠云嵩撑起来。宏兴帝别有深意的说道。
他当初听说平国公派沈云嵩出京,他就知道平国公打的什么主意。
想要沈云嵩扯着沈继泽的旗子去裹挟阿玺。他也敢想!
要不是平国公府出了一个皇后,平国公又岂能获封公爵之位?要不是沈继泽曾经为国捐躯,这些年来平国公府的人犯事,又怎么会轻拿轻放?
沈继川犯下滔天大罪,他和阿玺心照不宣,只问罪沈继川的一人,至于旁人,别说是平国公与沈云嵩,就是沈继川的亲生儿子,他都能继续予以其荣华富贵。
平国公府还不满足?
沈继川欲壑难填,踩着国法放水走私。平国公又何尝不是如此?
平国公心下忐忑,双唇嗫嚅,本想在说些什么,只听宏兴帝又继续说道:罢了,不去便不去吧。只是舅舅,您年事已高,也应该安享晚年,一味为儿孙操劳,只怕难得安稳啊。
是……微臣受教。平国公深知其中的敲打之意,但是心中又稍稍一松。
宏兴帝虽是敲打,但是却并没有要求召回沈云嵩。只要沈云嵩能够见到李盛袭,一切说不定还有转机。
只要沈云嵩说动了李盛袭,只要能留沈继川一条命就好,他求的着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