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治只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漫长等待梦,他想不起来梦的内容,但是隐约记得,那是一个十分温暖光明的梦。
梦中一片美好,他也是春风得意,他贪恋而沉溺于那个梦,却又清醒的知道那是个梦。所以他并不愿醒来。因为梦中多美好,现实便多险恶。
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已是第二日清晨,灵耀升起已久,暖光穿透轩窗,洒落在了他身上。
他还有些没回过神来,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发觉这并不是自己熟悉的环境。
他勉强撑起自己的身子,下意识想要唤人,就发觉自己的嗓子干涩无比,咽喉更是难受,仿佛被撕裂了一般。
他伸手去碰桌上的杯子,本想给自己倒一杯水喝,却因为刚醒过来,全身乏力,一个不稳,杯子便掉落在地,落地生花。
许是杯子的动静不小,吸引来了外面的人,没过一会儿门就被人推开,走进来的是一张熟悉的人面孔——曲娘子曲盈笑。
李盛袭看了一眼杯子,就知道发生了什么,连忙叫人收拾好了杯子,她又亲自给容治倒了水喝。
“多谢。”嗓子依旧干涩,却比刚醒来时舒服了许多。
李盛袭眉眼稍凛,又端来了药,“容御史请喝吧。”
容治感激的看了一眼李盛袭,便接过了药碗,现下他也有了几分气力,能够自己喝药。
如今他凶名在外,李盛袭肯救他就不错了,她没有好脸色,其实并不奇怪。
若是换做旁人捡了他,依着他的坏名声,只怕他如今已经死了吧?
其实,死了又有什么不好呢?生时虽臭名昭著,死后,应当还是能登极乐的吧?
“多谢娘子相救。”容治喝完了药,便无比感激的说道。
“举手之劳,不必言谢。”李盛袭将药碗放到一旁,她看向容治,温婉的脸庞有些许的欲言又止。
容治疑惑的看着李盛袭。
“那日妾途径皇城,就见到郎君晕倒在地,气急攻心。早前曾叮嘱过容御史,要好自珍重。容御史似乎并没有听进去。”
盈笑是一个医女,她自然不知道容治营造酷吏形象背后的目的,所以李盛袭看向容治的目光是带着愤怒的疑惑。
容治只觉得心头一刺,原本平静下去的血气再度翻涌,他废了好大的功夫才压下去。
日后,还会有人用更加尖锐的言语来质问他甚至是辱骂他,他不能露馅。
“国事繁忙,若是臣子自珍,谁为圣上操劳呢?”容治勉强挤出一抹清润的笑意。
若是詹歧睿在此,必定要骂他厚颜无耻。
“只是容御史并不像是那样的酷吏。”
她似乎是仗着对自己有救命之恩,才敢这般大胆质问,容治心想,他亦言之凿凿,“何为酷吏,若不用重刑,岂能拷问出真相,容某不明白曲娘子的意思。”
她似乎是被他的冥顽不灵给气到了,只是因为顾及着他的身份,加之她自己本身也不是疾言厉色的性格,废了好大的功夫,才压住了她的怒火,万千言语化到嘴边尽数消弭。最终,她只是抿了抿嘴。
容治本以为她要就此离去,谁知眼前人却是长长叹气,眼眸之中的愤怒一瞬间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无奈与不解。
“容御史素日温润清和,并不像是会广织冤案,频出酷刑之人。您不必着急反驳妾。”李盛袭连忙说道,其实她原本打算好好扮好一个寻常医女的角色,就如同寻常百姓一般对着容治。
只是她看到容治这个模样,终究还是生出了几分不忍来。无知者可以这么对他,知道真相的人却不行。
李盛袭自诩不是良善之辈,但是容治如今沦落绝路,稍有不慎,说不定就会死。只是,或许是因为物伤其类,秋鸣也悲,总之,她并不希望容治死,这样的人不应该死,他应该好好活着,活到某一日,声名光复,他能够昂首挺胸,站立于天地间之时。
“古来为奸佞者,无非为权为利。您明明是宦官义子,颇得管监倚重,按理来说,您不说腰缠万贯,怎么也是衣食无忧。可您却是一贫如洗。可见,您并没有求利。至于求权,您前些时日,获得临机专断之权,可谓是大权在握,可是您并没有好好利用这一份权柄,甚至是滥用这一份权柄,以至于这份权柄祸及自身。如此看来,您也不曾获权。”
容治的笑意一僵。
“做奸佞做到如此地步,除非您飞扬愚蠢,不可救药。只是飞扬之人不会如此温润,愚蠢之人难以六首登科。妾并不相信您是一个奸贼。所以妾一直以为,您有自己的思量,所以妾一直故作不知。”
“你不怕我杀你?”容治冷了脸色,却并没有说自己李盛袭的话对不对。
“您不会。能够做到这一步的人,不是为国,便是为民,妾亦是民,您如何会杀妾呢?”李盛袭摇了摇头,面无惧色,目光笃定。
容治咬紧了牙关,他没有想到自己的伪装会被李盛袭看透。其实想想,他的伪装说不上多高明,李盛袭所列举的那一些,正是他的露馅之处。
可是何以旁人深信不疑呢?因为先入为主。管知义子的身份,让他们认定了他是个奸佞。他若是性格温润,他们会觉得他口蜜腹剑。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