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太傅进宫的时候,元嘉帝正和皇后在钓鱼,听说太傅拜见,他稍稍吃了一惊。
“太傅怎的这个时候突然进宫?”元嘉帝满脸疑惑,不由得放下了手中的鱼竿。
“太傅进宫,必然是有要事。陪妾钓鱼什么时候都可以,并不拘于一时,圣上不如先去见见太傅,免得耽误了国事。”江沐颐温言劝说。
元嘉帝点了点头,“到底皇后贤达,既如此,朕下次再陪你钓鱼,管知……”
“诶——圣上等等。”江沐颐笑得温婉,她替元嘉帝理了理衣衫,端的贤淑体贴,“圣上走了,可是妾还想再玩会儿,听说管监垂钓极佳,不如就让他陪着妾?左右太傅寻圣上,也用不上管监?”
管知看了皇后一眼,这已经不是皇后第一次阻止他陪着元嘉帝去见朝臣了。
“皇后最近很倚重管知啊?”元嘉帝笑道,他倒是不觉得有什么,管知再贴心,却也是太监,皇后却是发妻,自然也使唤得他。
江沐颐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管知,“管监办事得力,也难怪圣上喜欢,其实何止是圣上,妾也很喜欢。若不是他还要侍奉圣上,妾倒真想去妾宫里呢。”
“哎哟,娘娘可折煞奴婢了,这也是承蒙娘娘抬举看中,不过娘娘与圣上夫妻一体,奴婢侍奉圣上,何尝不是在侍奉娘娘呢?”管知连忙陪笑道,生怕元嘉帝真把他给了皇后。
他与周氏不同,周氏的大权来自于周氏的百年积累,而他的权力则是圣上给予,若是将他给了皇后,他不就是彻底远离了权力中心。
毕竟皇后虽是六宫之主,在一定的时候可以干预政事,可是皇后毕竟是内眷,大部分时候只能在后宫之中。再者,就算有朝一日皇后大权在握,那也要皇后肯用他,他才能获权。
但是皇后这分明是来者不善。
元嘉帝指着管知对皇后说道:“你看看他,难怪你也喜欢呢。朕与你是结发夫妻,你若是喜欢,时常叫过去就行了,也不必说什么给不给的。”
这就是不给了。
江沐颐目光微暗,不过她也知道这件事急不得,“也好,圣上先去见太傅吧,别叫太傅等急了。”
元嘉帝点了点头,留下了管知和江沐颐。
“太傅没有久等吧?”元嘉帝赶进去的时候,孟颂延正正立太极殿中,“怎么也没人给太傅搬张椅子?太傅快坐。”
“微臣不敢。”孟太傅见元嘉帝如此礼敬,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愧意来,考题泄露之事或许有管知插手,但是到底也有他防范不严的缘故在里面。
元嘉帝见孟颂延如此,心中陡然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来,他声音微沉:“太傅今日突然进宫,可是有什么要事?”
孟颂延遂而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
他每多讲一个字,元嘉帝脸色就愈发阴沉,“考题泄露?考题内容只有朕与太傅知晓,之后便一直用封条封着,如何会泄露?”
“微臣也不知。”孟颂延面露愧色,“此事是臣督办不严,还请圣上暂时责罚。”
元嘉帝抿了抿嘴,冷声道:“此刻也不是追责的时候,现在该怎么办?”
要是继续科考,那选出来的人得有多少庸碌之辈?
要是停了会试,那总要有个眉目,这是他“改过”之后要做的第一件大事,还没开始做,就爆出这么大的丑闻,这叫他颜面何存?
“不是有备用考题吗?”元嘉帝又问。
孟颂延叹了口气,“原定的考题内容泄露,只怕备用的考题也未必周密。”
若是备用考题也泄露了,又再启用备用考题,这怕是也于事无补,说不定情况还会更遭。科举是国朝选材,容不得一丝一毫的纰漏,若是含糊过去,与自毁根基何异?
元嘉帝沉了眼,“那依太傅看,此事应当如何?”
“会试必须推迟,重拟考题,再由三法司彻查此事,抓出泄题之人。”
“不可!”元嘉帝当即反驳,“若叫三法司去查,岂非要闹得人尽皆知?国朝颜面何存,朕的颜面何存?朕登基至今不到一年,已经生出了太多的事端。会试可以推迟,但是这件事情,绝对不能闹得沸沸扬扬。”
“圣上?此事若不昭然,那岂非是纵容幕后之人逍遥法外。若是他再次泄题,又当如何?”孟颂延反驳。
“太傅难道还会让泄题的事情再发生一次吗?”元嘉帝质问,他看着太傅,话中是毫不掩饰的责难,“朕信任太傅,但是太傅却辜负了朕的信任。事到如今,太傅竟然还不肯留些颜面给朕吗?”
“微臣不敢。”孟颂延连忙跪下。
“至于泄题之人,就有劳太傅多多留心。你所说的那名学子不是和售卖考题之人约好了吗?到时候顺藤摸瓜揪出来不就是了,何必大动干戈。”元嘉帝看着跪地的孟颂延,念及他年迈,便语气不善的说道:“太傅还是先起来吧。”
孟颂延缓缓起身,还想要再谏,对上元嘉帝那双眼睛的时候,他又踟蹰了。
自古忠直之臣,皆是不畏天子之怒,直言进谏。但是孟颂延有预感,他若是再进言下去,天子只会心生反抗。如今天子眼见有拨乱反正之势,只要他好好教,循序渐进,不说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