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是锦中的军户,那就是隶属于焕之名下。
那么他身份的“消失”,是在锦中还是在别的地方?
如果是在别处还好,可若是在锦中,那就是焕之的眼皮子底下。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很有可能焕之的麾下有生了异心的人,瞒着焕之把一个犯了事的军户给救了出来,而焕之,却并没有察觉。
这是极为危险的事情。在焕之掌管的地方捞出一个军户,只怕此人不仅有权有势,还受到焕之信任。
李盛袭脸色倏忽一变,不知为什么,她再次想起了那个梦,不过与往日不同的是,她想起了一点别的东西。
在那个梦里,徐焕之最后的下场,似乎是在狱中自尽而亡。
屠昌没有想到眼前的女人一下子就变了脸色,原本意气十足的她此刻脸色苍白,像是回想起了什么十分痛苦的事情。
过了许久,李盛袭才缓过神来,她再次看向屠昌之时,已经失去了方才的戏谑,她的目光冷漠而又阴狠,像极了从炼狱里面爬出来的人。
她随手抽出一把匕首,庖丁擅解牛,她亦擅解人。只要她想,闭着眼睛都知道怎么下刀能让人痛不欲生,又保人性命。
可是她不能这么做,她可以对眼前人用刑,而这份“刑”却不能只是单单因为她的戾气,这样会变得暴戾。她可以杀人,可以折磨人,但是她做这些,不能只是为了发泄自己的情绪。
她李盛袭,不能被情绪所掌控。
李盛袭废了好一会儿的功夫,才恢复了往日的模样,只是神色有些怏怏。
屠昌本以为那把刀会落到自己身上,谁知那把刀却被李盛袭随手抛出,深深的没入墙根。
李盛袭看着屠昌,“依你的脑子,大约也猜出我不是梁音。依你所见,如我这般的晋人,是什么人呢?”
埋伏望京,改名换姓,只能是暗探。而暗探皆是出自内卫。内卫是什么?是圣上的手眼刀剑,直接听命于圣上,若是她想,调动一地文书,有什么难的?
查到他的身份,不过是轻而易举。
只是,查到他的身份又怎么样……
“你是不是想说,查到了你的身份又如何?左右你的家人亲眷都在你背后之人之手。可是你难道只有亲眷吗?你没有宗族吗?你们有邻里吗?再不济,你也有战友!”
屠昌目光一瞪,那双眼睛里面似乎是不可置信。
“很意外吗?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朝我下杀手,等同于谋逆。九族难幸免,宗友亦如此。”李盛袭冷笑,她恢复了些气力,继续说道:“你当我是什么好人么?我可是内卫!是宗正寺卿口中的‘鹰犬’,屠族而已,有何不能做?你大可以死鸭子嘴硬,但是我奉劝一句,如今你对我还有些作用,可以从实招来。等到哪日你对我无用了,我必定让你亲眼看着所有与你有关的人的头颅。”
李盛袭的话真假未知,但是屠昌完全相信李盛袭有这个能里,严格来说,他是相信内卫有这个实力。
自内卫重建以来,多少人全族流放,多少人满门抄斩。这其中,还有不少是皇室宗亲。昔年有不少贵人被内卫查抄,被流放到锦中。他也见过几个。
那些人身上几乎没有几块好皮好肉,提起内卫,也是形似癫狂,不敢多置一词。要知道,那些人曾经都是临熙城中最顶尖的贵人,当年是何等的飞扬跋扈,到后来竟然畏惧内卫到,稍一提及就形容疯癫。
李盛袭似乎是有些乏累,她打开了外门,叫人进来,“带他去看看,那个死士所经历的流水刑。”
说完,她就由着留今带了出去。留今见她脸色不佳,赶忙端了一碗静心凝神的药汤来。
这药汤是白日里熬煮的,毕竟昨夜厮杀不断,梁音不过“弱女”,如何不怵?准备这些也是情理之中。
“您怎么了?”留今帮着擦了擦李盛袭额间的细汗。
李盛袭下意识的抓住了留今的手腕,她摇了摇头,不发一言,只是紧紧的攥着留今的手。
在她的梦中,最后的当权者并不是如今已经身在东宫的李珣,而是年纪尚幼的李珩。但是奇怪的是,在她的梦里,徐焕之并不是死在李珩手中。
在梦里,焕之死得很早。将焕之下狱的君主,是一个有着绝对权力的人。他可以不顾及丝毫焕之背后的兵权,毫不犹豫的将焕之下狱。
这一点,连太子李珣都做不到。毕竟旁的不说,焕之是宫中淑妃幼弟,是当今东宫小舅。李珣要对焕之下手,于情于理都要斟酌一番。
而梦里的人,乾纲独断,无人置喙。
这样的人,李盛袭只想得到一个——那就是她的兄长,宏兴帝,李慎追。
可是怎么可能呢?焕之秉性忠厚,若是瑾瑜得此结局,她还信几分,毕竟瑾瑜年少气盛,少不得遭人算计,又容易冲动。
可偏偏就是焕之。焕之究竟是做了“什么”,亦或是“被做了”什么,才能让阿兄毫不犹豫的将其下狱。
他又为什么会在狱中自尽?还有,他真的是自尽吗?
李盛袭只觉得仿佛置身于迷雾,看不到一丝真相。
明明这只是一个梦,却总让她觉得不安。
她总是不由得去想,到底是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