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昌帝心情沉重,刚才斥责萧云庭几句,也只不过是为了有借口能够开口和柳王妃说话。
他轻声喊了一声:“晚吟,今天是除夕,朕来接你回去一家团聚。”
柳王妃讥诮的瞥了一眼柔柔弱弱的小柳贵妃,这一次没有再客气。
有些事是过不去的,也不能打马虎眼就过去。
她嘲讽的问:“一家团聚,让我回宫,跟你的宠妃,害死我母亲的仇人团聚吗?”
这话就说的太重了。
小柳贵妃早就已经被宝荣公主捏了捏手,立即就明白过来了女儿的意思,立即便往前疾走几步,一下子跪在了柳王妃跟前。
山上的地面坚硬而且凹凸不平。
她这么一跪下,连旁边的人都替她痛的吸了口气。
但是小柳贵妃丝毫没有任何的退缩,她仰脸看着柳王妃,语气晦涩又充满了委屈:“姐姐!我知道您恨我,您恨我也是应当的。”
她呜咽一声哭出声来,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往下掉:“但是,但是我那个时候也才几岁!姐姐,我真的不知道,我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父亲母亲要这么做......”
宝荣公主不动声色的扫过永昌帝的脸,也跪在母亲跟前,小心翼翼的抿着唇,如同受惊的小鹿一般去扯柳王妃的衣裙:“姨母,您别怪我娘,她从小就胆子小,您知道的,她在家听父母的,嫁给了父皇就听父皇的,她不是有意伤害您的。”
说着,宝荣公主哭出声来:“若是您要怪,您怪我吧,我给您磕头,我给您赔罪,您让我怎么样都行!”
她说着,真的砰砰砰的磕头。
简直就像是要把地面给磕出一个洞来。
不过她没有先把地面磕出一个洞,倒是先把自己的额头磕出血了。
小柳贵妃心痛至极,喊了一声宝荣,便头一歪晕了过去。
永昌帝大惊失色,立即蹲下身搀扶起了小柳贵妃,闭了闭眼睛,再三克制住脾气才问柳王妃:“晚吟,你到底想要如何?!一个十几岁的孩子都懂得的道理,当年的晚秋才多大,她能知道什么?她能害你什么?你就非得要这么赶尽杀绝吗?!”
赶尽杀绝?
柳王妃忽然喉头哽咽难言,就像是理由塞了一团棉花,沉重得令她说不出一句话。
她怀着身孕快要临盆的时候躲在牛圈里躲避追杀,她那个时候是多么害怕?
萧墨高烧不退,才一岁多的孩子一直抽搐,连痛都不会说,只会喊娘。
她那个时候又有多么绝望?!
她回来到现在,永昌帝有没有问过一句她这些年的遭遇?
楚国公府家破人亡。
但是先家破人亡的是谁啊?!
她没有娘亲的吗?
她的娘亲在地底下看到她被亲生父亲算计得差点一尸两命,眼睁睁的看着外孙被烧傻,能安息吗?!
她冷冷看着永昌帝:“萧显骄,真是我看错了你!我早就该看清楚你是一个喜新厌旧的薄情人!你觉得我咄咄逼人,那你有没有想过我这些年过的是什么日子,我的阿墨过的是什么日子?!”
“你给你的那个小贱种大赦天下,还未成年就赏赐下公主封号的时候,我的阿墨连饭都吃不好,求医无门求神无路,你有没有想过我那时候多痛苦绝望?!”
戚元在旁边看的面无表情。
戚老侯爷和戚震躲在榕树后面,简直瑟瑟发抖。
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帝后吵架,皇后贵妃撕扯,他们都不是故意看热闹的!
他们一点儿都不想看的啊!!
而此时,萧云庭捅了捅戚元,压低声音问她:“什么感想?”
什么感想?
戚元竟然认真的想了想。
然后她沉声说:“自我牺牲和奉献在爱里永远愚蠢,男人的承诺,只有在爱的时候奏效。”
不爱了,当然就什么都不是了。
萧云庭大受震撼。
他不明白,为什么一个才十几岁,连男人都没接触过几个的女孩子面对这样的生离死别,面对这样的恩怨纠葛,竟然能够一针见血,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忍不住辩解:“可是,可是,相爱的人为对方付出一切,本来不就是应该的吗?”
戚元转过头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然后讽刺的笑了。
笑完之后,她指了指永昌帝和柳王妃。
两个曾经彼此相爱的人,不够相爱吗?
最相爱的时候,面对打来的倭寇,他们都可以为了对方去死。
但是当这中间有了第三者的时候,永昌帝也可以为了小柳贵妃将曾经的珍宝看做烦恼。
戚元轻笑了一声:“不过这样也好,温柔扑了空才能长记性,柳王妃对皇上所有的感情,都到此为止了。”
果然,永昌帝不耐的分辨:“到底要朕说多少遍,那时候晚秋还小,那些事都不关她的事,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刻薄和斤斤计较?!”
刻薄,斤斤计较.....
柳王妃一辈子也不会想到这些词会被永昌帝用到自己身上。
她冷着脸,突然想到戚元说的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