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
“道哥,你找我?”
“坐!”
江连横递给他一支雪茄,一开口便化解了对方的警觉:“老钟啊!我都跟你说多少回了,那个林队长,是张老疙瘩宅院的卫兵队长,他去你那玩儿牌,别记账,你咋老忘呢?”
钟遇山愣了愣,稍稍宽心道:“道哥,他……来找你了?”
“西风正好碰见他,才跟我说了这事儿。”
“哦!道哥,不是我不懂事儿,那林队长玩儿得太大,你要老让他输,他还不高兴,你要让他赢一把——得,弟兄们这一天就算白干了。”
“唉!”江连横叹声道,“忍忍吧,最近家里有事儿。越是在这节骨眼儿上,越是不能得罪这帮小鬼儿。关键时候,他们要是给你使个绊子,后悔都来不及!”
钟遇山莫名打了个冷颤,茑悄瞄了一眼江连横,却问:“道哥,家里……出啥事了?”
江连横也不瞒他,立时便将荣五爷拍那珉过来说和的事儿,和盘托出。
一边说,一边暗中观察钟遇山的神情变化。
言毕,江连横猛地拍了下大腿,却说:“你瞅瞅,这叫什么事儿呀!大总统想当皇上,也就算了,前朝那帮过时的老登,他们还跟着凑热闹。”
钟遇山吞了一口唾沫,支支吾吾地点头道:“是是是,多少有点没眼力见。”
“老钟,你也是江家的元老,当年我爹砸白家窑的时候,你就在。我呀,就是想听听你的意见。”江连横若无其事地补了一句,“诶?老钟,你不是旗人吧?”
闻言,钟遇山顿觉喉咙又干又燥。
他太清楚自己面对的是什么人了。
当年,江连横手持开山斧,在和胜坊活劈了十来个人,他就在现场,亲眼见证。
那时节,血雨翻飞,至今回想起来,仍然令他隐隐犯呕。
面对这么一号人,要反,就得必胜;要是输了,就趁早自我了结拉倒,千万别搞负荆请罪那一套。
钟遇山明白,对江连横而言,什么往日恩、旧日情,屁都不是。
千日交心千日好,但只要有一次对不起他,即便是天大的恩情,也统统一笔勾销。
如今,钟遇山的日子过得格外滋润,实在没必要铤而走险。
思来想去,他便立刻换上谄媚的笑脸,说:“道哥,什、什么旗人不旗人的,我是江家的人!”
“老钟,我就知道,弟兄们中间,数你最够意思!”江连横拍着他的肩膀说,“那你觉得,我应不应该跟他们合伙儿?关起门就咱哥俩,你有话直说。”
“哥!我就一句话——你指哪,我打哪!”
……
吃过晚饭以后,不多时,韩心远也应邀来到了江宅。
他穿过玄关,走进客厅,刚要开口,整个人却不由得愣了一下。
眼前的情形,不说是破天荒的头一回,那也是相当罕见的一幕——江连横吃过晚饭以后,正坐在沙发上,跟大姑许如清围着茶几玩儿“升官图”的小桌游。
“红、红姐?”
韩心远站在厅内,看上去多少有些手足无措。
江连横一边晃动着手里的骰子,一边转过头,笑道:“诶?老韩,你来了?”
“啊——”韩心远走上前,有些生硬地说,“外头下雪了……道哥,你找我?”
“坐坐坐!”江连横抬起屁股,往旁边挪了挪,“快来,正好赶上我大姑心情好,唠唠嗑,玩不玩,加你一个?我可快当上兵部尚书了。”
许如清抬起头,看上去心情确实不错,只是人有些苍白。
“心远,来,坐着。最近生意咋样,忙不忙?有事就来问莪。你咋就穿这么点衣服,不冷啊?”
“啊——不、不冷。”韩心远有些惭愧地坐下来,“红姐,你——最近好点儿了?”
“啧!什么话!”江连横连忙用手肘怼了怼他,低声道,“别提不该提的啊!来来来,换你扔骰子,跟着玩儿吧,不等你了啊!”
“道哥,你找我——”
“啧!扔啊!快快快,其他的事儿,一会儿再说!”
许如清抬起头,问:“心远,来前吃饭没?让宋妈给你热点东西?”
韩心远咧咧嘴,一边扔下骰子,一边说:“不用不用,吃过饭来的,红姐。”
骰子轮番被扔在桌面上,三个线上的合字,竟然也能被这孩童似的游戏所吸引。
只有韩心远有些心不在焉。
他不可避免地回想起,许如清当年被鬼子折磨的惨状。
从始至终,江连横都没有谈起过生意,更没谈起过宗社党。
三个人只是静静地围在茶几上,玩儿了一个多时辰的“升官图”,不参杂任何其他的事情,无非是偶尔互相倒了一杯水,闲话几句家长里短。
人,到底还是人。
……
小西关,聚香楼。
刘雁声再次拿起酒壶,给温廷阁斟了一杯酒,这动作在今晚已经不知道重复多少次了。
酒,是热的,却敌不过窗外的小雪纷纷扬扬。
“温兄,你要怪,就怪我吧!是我在江家讲不上话,没能保你上去。”
温廷阁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