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一条的谈判仍在进行,北洋当局力求“以夷制夷”,不断将谈判过程和条约细节公之于众,并试图引起西方列强的注意。
在方大头的策动下,各地封疆大吏联名上书反对,各界抗议活动此起彼伏,《泰晤士报》等国际舆论频繁施压,两国同盟开始出现裂痕,美利坚国务卿甚至直接声明,无论廿一条是否签订,其国政府概不承认。
东洋大军压境,渤海一带兵力激增,有头有脸的日侨纷纷回国,俨然摆出一副大战姿态。
张老疙瘩在方大头的授意下,借机扩军,时刻提防备战。
奉天开始戒严。
百姓出行受限,请愿、抗议等活动,自然也随之禁止,万事以防备外患为当务之急。
明面上的局势已经足够紧张,地下江湖同样暗流涌动。
江、胡二人惯于浑水摸鱼,借势而为,当然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来之不易的时机。
奉天总把头儿的位置,江连横志在必得。
先前那些不愿配合、不愿让路的商绅,全都在此期间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敲打。
不过,江连横并未因此而大开杀戒。
胡小妍压下了他的火气,如同剑鞘一般,和缓了江家的锋芒。
整个江家,也就只有大嫂一人,敢当面跟江连横拍桌叫板,劝诫他以和为贵,不要再走“海老鸮”的老路。
于是,在胡小妍的建议下,江家的威慑行动,逐渐变得愈发内敛而不外放。
王正南和李正西负责望风踩点;刘雁声充当“花舌子”替江家游说;赵国砚、张正东和闯虎为“前打”;韩心远和钟遇山为辅助。
而那些不开眼的把头儿,往往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因为,江家的威慑,总是在无声无息中悄然开始……
…………
这天清晨,你在贴身丫鬟的服侍下,换上一身体面的绸缎长衫。
穿好了衣服,你照例在她身上胡乱了一下,搂着她,偷摸香一口。
丫鬟很年轻,不过十几岁,当下便涨红了脸,又惊又怕地小声央求你——老爷,别这样,待会儿夫人看见了。
你邪笑着安抚她,让她别怕那個老太婆,并将重复过无数次的谎话又说了一遍——老爷我明天就休了她,让你当太太。来,宝贝儿,快让老爷看看……
离开卧房后,你黑着一张脸,跟夫人一块儿吃了早饭,用过了茶,又问了问儿女的学业。
随后,你站起身,或是去茶馆消闲,或是去柜上查账,或是去地里监工。
走出宅院大门,你看见街对面蹲着三五个小叫花子,货郎在胡同里穿梭叫卖,几个半大的学生从你身边经过……
你没有在意,似乎也没有什么值得在意的。
你走在奉天的四平大街、或是小西关大街什么的,路上满是马车、洋车、自行车。
迎面走来的“长衫”冲你作揖,称你为“老爷”;路过的“西装”跟你握手,叫你“先生”。
作为本地的商绅,你有响当当的名望,有自家的产业,有依附于你的妻儿、工人和伙计,有人脉、有关系……
你似乎什么都有了,因而对自己向来满意。
直到某天傍晚——咚咚咚——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敲响了你家的宅院大门。
你是个体面人,所以让下人将其领进厅堂。
来人操着一副南方口音,文质彬彬,谈吐斯文,言行举止十分客气。
他自称名叫刘雁声,代表江家而来,希望你能放弃把头儿的行当,让给江家经营,不放也没关系,但要效忠江连横。
此事过于荒唐,你压着性子应付了片刻,最后还是下了逐客令。
刘雁声并未怪罪,临别时还很客气的跟你作揖。
你冷哼了一声,觉得此事总算过去了,毕竟你是个体面人,怎么能跟这些下三滥妥协?
没想到,第二天清晨,你猛然间在枕边发现了一颗铜制的尖头子弹!
毋庸置疑,这是来自江家的提醒——提醒你,他们可以在悄无声息中,随时拿走你的项上人头。
这时候,如果你足够聪明,就应该亲自前往江府赔罪。
可如果你偏偏是头倔驴,或者没能真正领会江家的意思,试图去找人确保自己的安全,你便会发现,巡警只是随口敷衍几句,而奉天没有任何一家武馆愿意给你看宅护院。
你犹豫了片刻,决定明天再去拜访江家。
可江家只会觉得你在怠慢他们。
于是,一觉醒来,你惊惶地发现,整个院子的家禽家畜全都死光了,他们倒在地上,嘴里泛着白沫,鲜血在地上蔓延凝结。
或者,你的儿女一夜未归,半夜有人敲门——咚咚咚——门环上悬着一根绳子,末端穿着一颗眼球。
夫人急得嚎啕大哭,下人们纷纷请辞。
这时候,你才终于明白,不能再拖下去了,于是立马吩咐下人备车,带上厚礼,直奔奉天城北,江家大宅。
你在大宅门口看见一个皮肤黝黑的壮汉,像山似的,体格仿佛比他身后的铁门还要结实。
你陪笑着跟他作揖,给了点意思,麻烦这位老哥进去通禀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