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时分,一只落单的麻雀在巡警分局的大楼门前飞过,在空中盘旋了一阵后,最终落在了道旁的树梢上。
刚停下来,还没来得及喘口气,那麻雀忽地又半蹲下身子,扭头看了一眼巡警分局的偏门。
“扑棱棱——”
麻雀突然惊飞而去,紧接着,门开了。
门内幽深晦暗,一个身穿长衫的青年男子缓步走了出来。
他梳着油光锃亮的大背头,从头到脚的行头都崭新板正,仿佛是刚从成衣铺里走出来似的,除了面堂黝黑以外,很难让人觉得他曾在火车站里当过装卸工。
天光还未大亮,他从巡警局里走出来,站在门口左右看看,深吸了一口潮湿的空气,旋即从裤兜里翻出一包老刀,敲出一支烟。
刚叼在嘴里,身后便立马有人划着火柴,为其点烟。
烟屁股歪过脑袋,两只手笼着火苗,点燃了香烟,拍了拍对方的手,笑道:“陈队长,谢谢了啊!”
陈队长弹飞了火柴杆,连忙摆摆手,“可别这么客气,索爷,你有这关系,咋不早点说呢!”
“我不是怕给你们添麻烦么!”烟屁股吐出一口烟。
“嗐!这有啥麻烦的,再说你本来也不是双龙会的成员呐!”
“这事儿别提了。”烟屁股立刻打断道,“陈队长,你这趟差事,是总局那边给你下的令?”
陈队长笑道:“其实也谈不上下令,就是让我帮着照顾点,说这位江老板我惹不起,再加上咱们这头也急着破案,所以就正好跟他们配合一下。”
“知道了。”烟屁股点点头,“多谢陈队长了。”
“哪里哪里,不用客气。”陈队长陪笑道,“可我就是有点没明白,你为啥非得整这一出啊?”
烟屁股缓步走下台阶,转头道:“陈队长,不明白的,就别明白了。话不多说,告辞了。”
“好好好,有空常来——呃,不是——有空一块儿喝茶!”
陈队长紧跟在后面送出去几步,直到烟屁股朝远处走远,他才呢喃着转过身,一边往回走,嘴里一边嘟囔:“怪人,真是怪人,闹了半天,合着净拿双龙会开涮呢!”
……
……
晨光和煦,十字街口的清茗茶馆内,老少爷们儿仍在兴致勃勃地议论着双龙会覆灭一案。
正所谓,江湖传言,越传越玄。
案发不过六七天的功夫,事情的原貌,便早已在口耳相传中变得面目全非。
甚至有不少人笃信,原来大名鼎鼎的“灯下黑”,不是什么温廷阁,而是泰和赌档的李海龙。
更让人深感荒诞的是,双龙会先前欺行霸市、恃强凌弱,如今覆灭不久,就因为偷盗了官银,竟成了不少人口中的能人好汉。
言谈话语间,仿佛他们也跟着分到钱了似的,多少带着些身为同乡的自豪。
凡此种种流言蜚语,门内人不屑一顾,门外人坚信不疑。
各说各的话,井水不犯河水。
茶馆的角落里,刘雁声和温廷阁相对而坐,对周遭的喧嚣充耳不闻。
刘雁声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盖在桌面上,推到对面。
“温兄,双龙会这事,多谢你的提点,这是从潘地赖子那里分来的那份钱。”
温廷阁低头看向银票,有点不好意思,“别别别,现在看来,我也没帮上什么忙,受之有愧,受之有愧!”
他原以为,江连横说要合作,应该会委派重任。
结果从头到尾,他都没能出现在江连横的核心计划之内。
没让他参与联系军营,没让他参与联系巡警,也没让他参与上山问路。
除了给江连横提供双龙会的情报以外,所有重要行动,无论有他没他,都无伤大雅。
现在又要跟着分钱,连温廷阁自己都觉得有点说不过去。
刘雁声笑着劝道:“道哥既然已经答应你了,你就拿着吧!”
温廷阁摆了摆手,却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我自己一个人,在关外没着没落,正想寻個家门,与其给我钱,倒不如给我个机会,替道哥效力。”
“这……”刘雁声面露难色。
尽管他自己跟温廷阁相当投缘,但江连横似乎并未流露出任何拉拢温廷阁的意思。
思来想去,他开口提议道:“温兄,道哥他们今天就要走了,你要是真有这个心意,不如现在就跟我过去,亲自问问?”
“那敢情好!”温廷阁闻言,连忙站起身。
两人离开茶馆,直奔南城地界快步而去。
等到了江家门口,发现马车已经备好,张正东和赵正北等人,正忙着给马饮水添料。
袁新法一家三口,也是大包小裹扛在身上,等着跟众人前往奉天,盼着那边会有好日子过。
袁大娘帮着里里外外地忙活,叮嘱之余,还不忘自己的小心思,趁着人少的功夫,把袁新法拉到一旁,笑着说:“等到了奉天,要是混得不错,记得给大娘来个信儿!”
赵正北听了,在旁边打趣道:“咋的,袁大娘,你也想去奉天呐?正好道哥的‘会芳里’还招人呢,你不去试试?”
袁大娘一听,立马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