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响起,王正南顺势往地上一扑。
电光石火之间,子弹在胡同里噼啪乱跳,有人应声哀嚎,却不知到底是中弹了,还是受惊过度。
江连横看见人影的一刹那,便立马蹲下身子,一边在墙根底下找皮包骨做掩体,一边抬手举枪还击。
无奈脚下的疯婆子,一直死抱着他的大腿,干扰了射击的准星。
枪焰在黑胡同里闪烁、咆哮。
双方对射了片刻,两个人影见江连横有枪傍身,因此并不恋战,草草打光了一梭子子弹,便立马从胡同口里闪身远遁。
“操你妈的,站那!”
江连横叫骂一声,迈步要追,却被绊倒在地。
低头看去,还是那疯婆子,竟似是不要命一般,仍旧死死抱住他的右腿,只不过由刚才的哀声乞怜,霎时间变成了凶残暴虐。
却见她龇开一口黑牙,正朝江连横大腿咬下去,伸出右手去抢他腰间的钱袋子。
“去你妈的,找死!”
江连横二话不说,枪口对准疯婆子的天灵盖,扣动扳机,毫不犹豫。
但听“砰”的一声,脑花炸开,腥血满地。
江连横连忙抽出右腿,快步追到胡同口,并不急着探头露脑,而是紧贴拐角,瞥一眼地上月影浮动,见别无蹊跷,方才侧身闪出。
沿着老爷阁台基往前观瞧,除了风吹草动以外,街面上空空荡荡,方才那两个人影,早已杳然无踪。
“南风!”江连横目不斜视,仍旧紧盯着街面,只是用手推了推地上的肉球,“死没死?”
王正南费劲巴拉地从地上爬起来,背过两只手,在后脊上摸索了半天,结果除了胸前扑到一滩呕吐污秽,竟然毫发未伤。
“我操?没事儿?道哥,我没事儿!”
“没事儿?”
江连横回过头,眯起双眼。
“真没事儿!”王正南上下看看,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江连横点点头,若有所思:“没事儿就好,走,回去吧!”
“道哥,这条道太危险了,咱们换一条吧!”王正南也跟着掏出手枪,神情严肃地说,“道哥先走,我掩护你!”
“拉倒吧!”江连横忽地收起手枪,掸了掸身上的灰尘,若无其事道,“原路来,原路回!”
“这……太冒险了吧?”
“把心搁肚子里吧!放心,没事儿了。”
王正南毕竟精于打探,疏于刀枪,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其中的门道。
历经腥风血雨,江连横的身手,却已见老成,立即觉察出了個中疑云。
他是练过的,又先在胡同口看见两个杀手,借着一堆烟鬼药渣子当掩体,躲过刺杀,倒还勉强说得过去。
可王正南背对着胡同口,身形臃肿,跟两个杀手的距离又近在咫尺,要说侥幸捡回一条命,还能借口神佛护佑,眼下毫发未损,实在太过牵强。
只有一种可能说得通——压根就没想杀他!
这话虽然有轻视南风的意味,但却句句属实。
王正南听罢,也不否认,只是疑惑:“道哥,那会是谁,闲着没事儿来这么一出?”
江连横冷哼道:“还能有谁,乔二呗!”
“道哥,做生意的,和气生财,就算没谈拢,那也犯不着动刀动枪吧?”
“我猜,他这是给我过堂,想要把我吓回去。”
“你确定?”王正南问。
“你当我是神仙呐?”江连横说,“哪有那么多确定的事儿,都是猜测。”
“道哥,要我说,这生意又黑又险,要不拉倒得了?”话到一半,王正南又连忙补充道,“我这可不是胆儿小,也不是犯病,而是……你看,嫂子还怀着孩子呢!”
这话算是一下子打在了江连横的麻筋儿上,脸色立马黑了下来。
“你搁这跟我讲报应论呢?”
“没有没有!”王正南连忙举手解释,“没那个意思,真没有!”
江连横冷哼一声:“要是真有报应,世道还至于这样?洋人早死绝了屁的!”
“对对对!道哥,你别多想,我就随便说说。”王正南保证绝不再谈,“道哥,只要是你定下来的事儿,让我干啥,我就干啥!”
四风口的忠心,自然无需怀疑,大伙儿几乎是一块儿长起来的。
江连横忽地停下脚步,拍了拍王正南的肩膀,却道:“南风,记住喽!这生意,只有我说不想做,才不做;不能说那乔二不让我做,我就不做。懂不?”
王正南见状,明白道哥这是又上了那股久违的横劲儿,当下便应声道:“懂!生意可以谈不拢,但面子不能丢!”
这可不是打肿脸充胖子、硬逞能。
江连横打心眼儿里清楚,这是他第一次单挑大梁,江湖跑码、谈生意,又是在消息活泛的水路码头营口,一旦在此地折了蔓儿,名号不灵了,日后只会更加寸步难行。
…………
回到宾馆,已是午夜时分。
江连横立马叫醒赵国砚和刘雁声共议。
王正南脱下外套,在铜脸盆里反复搓洗,不时闻一闻,皱起眉头,再加皂角狠搓。
“行啦,行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