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雨晴垂下冒着青烟的枪口,指向众人,厉声喝道:“我看谁敢往前上一步?”
工人们纷纷愣住,只一声枪响,就让门口年轻的姑娘逃走了大半。
络腮胡也下意识地后退两步,心里有所忌惮,可碍于面子,又只好摆出强硬的架势,粗着脖子喊道:“白雨晴!你少拿枪吓唬人!我媳妇儿在你家工厂被炸死了,是谁干的跟我没关系,反正我就认你,赶紧拿钱!”
“对!怕什么,她就一把枪,咱们一块冲过去,她也顾不过来。”
话说得挺好,可就是这脚跟灌了铅似的,落地生根,一动也动不了。
白雨晴看出他们的胆怯,便更加不可能退让。
“你们少在这耍赖犯浑,钱,我早就给过你们了,平摊下来,少说一家也有七八块钱,别得寸进尺!被炸死的人家,给了十几二十块,你们还想咋样?”
其实,按理来说,这些钱也远远不够。
毕竟不是灾荒年头,穷得揭不开锅,卖儿卖女,一袋米就愿意。
这年头,一个熟练的工人,可远不止这些钱。
可是,众人一听少姑奶奶的话,反倒愣住了,紧接着才纷纷叫嚷道:“少在那骗人!哪来的七八块,我老姐胳膊烧伤,到现在连一分钱都没见着呢!”
络腮胡也骂道:“放你妈个屁!我媳妇儿死到现在,就拿到五块钱,你们他妈的应付要饭的呐?”
几番言语下来,换成管家储良生懵了。
“你们少在这污蔑少姑奶奶,不可能,钱,咱们都算过了,不信我这就给你们取账本去!”
“用不着!我不认字儿!”络腮胡咄咄逼人道,“老子现在就认钱!”
“少姑奶奶,这……”
白雨晴闻言,想也不用想,当下便立马反应过来。
一阵急火攻心,气得她嘴唇发白,微微颤抖。
“储管家,帮我去把老郑找回来。”
一语点醒梦中人,储良生也回过味来,连忙冲工人们抱拳施礼:“各位兄弟,这里面可能有点岔子,你们稍等一会儿,我去去就回。”
纺织厂的老郑,欺上瞒下,几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不是白家的少姑奶奶粗心大意,而是当家掌柜,统筹全局,哪有事必亲躬的可能?
工厂闹事,大掌柜的向来都是避而远之,派手下打点安抚。
可白家如今大厦将倾,加上白雨晴本就对穷人心怀偏见,平日里能不见就不见,这才让老郑钻了空子。
储良生要出去寻人,工人们却不干了。
络腮胡把铁斧一横,质问道:“干啥去?想报官?门儿也没有啊!今天谁他妈都别想走,不给钱,咱们大伙儿就在这住下了,少姑奶奶吃什么,咱们也跟着吃什么!”
白雨晴心里憋着一股急火,左手捂住胸口,气得脸色铁青,只觉得前后左右,俱有大山向她压过来,气息越发慌乱,更无余力与人争辩。
“少姑奶奶,你没事儿吧?”储良生连忙过去搀扶,“大伙儿通融一下,让个道,容我先去找个大夫。”
当家的是一口气,白雨晴一虚,此消彼长,工人们的气焰便又嚣张起来。
“你去找你妈也不好使啊!”络腮胡破口大骂,“少他妈在这装犊子,不给钱是吧,大家伙儿,跟我上!”
“你们……你们怎么不讲理啊!”
储良生立马带着家丁跟工人相持。
恰在此时,门口的大街上突然响起一阵警哨!
离得老远,就能听见皮靴跺地的“轰隆隆”声响。
“哎!那边的,什么人在这聚众闹事?来人来人,都他妈给莪抓起来,一个也别想跑!”
巡警一出动,方才还义愤填膺,聚在一处的工人们,立刻化作散沙,争先恐后地从宅院门口夺路而逃。
“好啊,储良生你个狗腿子,你还真敢报官!”络腮胡临走时,不忘撂下狠话,“等着!你给我等着嗷!”
少倾,却见巡警局的赵永才双手卡着腰带,带着几个大盖帽,迈步跨过门槛,顾盼自雄,可谓相当带派。
“啧!我瞅瞅,我瞅瞅,怎么个事儿?一天天的,净不让我省心!”
同前两年相比,赵队长明显胖了两圈,身材显得有些臃肿。
这也是个装糊涂的人精,三大家的好处吃了个遍,既能给上头一个交代,又谁家也不得罪,官服在身,黑白通吃,他不胖,谁胖?
“赵队长辛苦了。”白雨晴强忍着头痛,陪笑道,“其实,也没什么,无非是一帮刁民又来我这闹事罢了。”
赵永才吃了好处,但见女人当家,也不忘调侃几句。
“嚯!少姑奶奶,你这是啥情况啊?脸怎么这么白,都快赶上东洋艺伎了。”
白雨晴揉着太阳穴,回道:“让赵队长看笑话了,刚才是又气又怕,幸亏你们来得及时,要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赵永才故作感慨:“唉!说实话,我也时常觉得肩上的担子很重。可有什么办法呢?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只要能保卫一方太平,百姓安居乐业,就算世人不理解,又有何妨?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我啊,就是这样一个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