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夜色下,老四金孝义的守灵仪式还在进行。
城东秘宅这边,却又有了动静。
院子里,两条大黄狗正在狼吞虎咽,各自嚼着一根硕大的棒骨,眯着眼睛,一脸享受。
吃着吃着,两条狗的身形忽然有些摇晃,没一会儿功夫,喉咙里便发出一阵“呜呜”的低吼,紧接着倒在地上,呼呼大睡起来。
俄顷,西墙头上有衣衫摆动的猎猎声响起。
“呀!少奶奶,真让你猜着了,好像确实有人。你不是说,咱这地方没人知道吗?”
屋内黢黑一片,小花瑟瑟缩缩蹲在炕上,躲在胡小妍身后,神情惊恐。
“嘘!”胡小妍一把捂住小花的嘴,轻声呵斥,“别吱声!”
紧接着,就见她一把将小花拉倒在炕上,佯装假寐,同时从怀里掏出一把手枪,紧紧地握在掌心,屏气凝神。
门外的脚步声很轻,要不是精神高度紧张,恐怕就算清醒的时候,也很难觉察出来。
来人似乎异常警觉,一直静着,直到缓过了一袋烟的功夫,他的人影才模模糊糊地出现在窗口,鬼也似的冲屋内张望了两眼。
小花吓得紧闭双眼,蜷缩成一团,死死地抓住胡小妍的衣襟,因为太过害怕,她的手指凉得像个冰溜子,隔着衣服都能感到阵阵寒气。
胡小妍虽然紧张,但并不害怕,半眯着眼睛,将枪口对准窗外,伺机而动。
她也并非未卜先知,而是单纯的小心谨慎。
小道下午去给四叔张罗丧事,这个时辰还没回家,要是放在平常,也不鲜见。
昨夜江宅遇袭,听小道说,陈万堂的残众已经全部被周云甫收编了,而且,他们的这处秘宅,白家至今也没查到。因此,似乎一切都很安全。
但凡事就怕万一,如今果然应验!
其实,胡小妍的脑袋里始终绷着一根弦,可她又碍于不想成为累赘负担,因而从未流露出担忧的神色,更不曾开口劝说小道留下来陪她。
要是来人真有歹意,她也不怯于死拼一次。
不过,好在那人影只在窗前晃了一会儿,似乎是为了确认屋子里的人是否睡熟而已,待到确认安全无误时,他便立马快步朝院西而去——仓房的方向!
惨白的月光下,那人影拿着一根铁丝,在仓房门上的挂锁上捅咕了两下,锁舌一跳,房门“吱呀呀”轻拽而开,迎面便是一股浓郁的酸腐发酵的气味。
仓房里,赵国砚当然也听见了动静,只是身体受缚,没有应对的手段,便只好跪坐在草席上,靠在墙头,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门外。
“你果然还活着。”
“什么人?”赵国砚轻声问。
“自己人!”来人一边同样小声回应,一边踮脚来到近前,将赵国砚由下至上地打量了一遍,嘴里不禁啧啧称奇,“五花大绑捆了两套还不够,竟然连狗链子都拴上了。”
他说话时,赵国砚同样也在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
但见来人的长相颇具特点,堪称过目不忘,乍一看,竟是一颗卤蛋,后脑的辫子极其寒酸,大概只有筷子粗细。
“张九爷?”赵国砚眯缝起眼睛。
“嚯!你认识我?”张九爷微微笑道,“那昨晚看来确实是我把你引到江小道这边来了。”
赵国砚看他没有要救自己的意思,便说:“我知道你是给周云甫卖命,来找我干啥?”
“也没什么别的事儿,无非是来问问你,愿不愿意给老爷子卖命?”张九爷笑着说,“‘和胜坊’的生意现在归了韩策,那几個蓝马对你可是赞不绝口,陈万堂死了,江城海损兵折将,老爷子现在急缺好手。”
“我刚来奉天的时候,投靠无门,真没想到,现在竟突然成红人儿了。”赵国砚自嘲一笑,“想让我替周云甫卖命,起码也得先把我放了吧?”
张九爷连忙摇头,说:“那可不行!老爷子要用你,是要让你待在‘海老鸮’或者江小道身边,而不是待在他身边。”
赵国砚听得一愣,忙问:“你咋知道江小道想要收我?”
“就凭你现在还活着,而且身上连大刑都没受过。”张九爷自信地回道。
“所以,你们想让我干啥?”赵国砚警觉地问道,“诈降?”
张九爷连连摆手,笑道:“不不不,没那么严重!你要是想给‘海老鸮’效力,老爷子绝不拦着,大伙儿都是自己人嘛!你给‘海老鸮’卖命,也就是给老爷子卖命。”
“那你来这是啥意思?”
“嘿嘿嘿!”张九爷的声音原本就很轻,如今却压得更低,“说实话,老爷子有点儿不放心‘海老鸮’,毕竟陈万堂反水,你以前那几个弟兄,都还被老爷子护着呢!这万一‘海老鸮’咽不下这口气,咱们可不能窝里斗呀!你说是不?”
“哦!”赵国砚冷哼一声,“原来是让我当招子,看着点江小道和‘海老鸮’,怕他们也跟二哥一样要反水?”
“聪明!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无非是他们要是有什么布置,你提前知会我一声就行,好让老爷子有点儿准备。咱们时间有限,你看……咋样?”
……
……
约莫十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