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西关,会芳里。
二楼玻璃窗内,晕出明亮的暖光,透过暗红色的窗幔缝隙,可以看见屋里梳妆台的一角。
俄顷,一道倩影款步来到窗边。
赵灵春眉头紧蹙,脸上写满了焦虑,在屋里来回踱步。
她手脚冰凉,口干舌燥,人只要一静下来,就能听见心脏“咚咚”敲击肋骨的声音,袖口里那把手枪,也早被她攥得汗津津的,瑟瑟发抖。
尽管窗外雷声滚滚,但赵灵春确信,自己刚才听见了枪声,而且不止一次!
同时,“串儿红”又冒着倾盆大雨,执意带上看场的小弟,直奔城北而去——种种迹象都表明,江城海那边出事儿了!
“这是报仇的机会吗?”
赵灵春喃喃自问,旋即又拼命地摇了摇头。
不行!
“海老鸮”众弟兄有七个人,加上许如清和江小道,就是九个,要是再算上周云甫和韩策,人数只会更多。
而她,只有自己一個人!
赵灵春从没开过枪,要她一口气杀掉这么多老江湖,根本就不现实。
单杀江城海,一命换一命?
且不论能不能成,她自己便觉得不值。
想到此处,赵灵春也明白了,自己之于一字胡,不过是个补刀人罢了。
她要活下去,要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一个接一个地死光,这样才算是报仇!
为此,赵灵春必须主动寻求可以倚仗的势力,要是王延宗没被革职查办,或许会是一个选择,但真正可靠的盟友,必须是跟她一样痛恨“海老鸮”的人——白家!
赵灵春暗自发狠,可紧接着,又莫名忧心忡忡起来。
她一边摸索着窗幔上的挂穗,一边心想:要真是老天眷顾,大仇得报,今后,又该何去何从呢?
正思忖着,房门突然被人推开,大茶壶福龙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灵春儿,别愣着啦!金店的刘二爷来看你啦!”
赵灵春连忙胡乱理了下鬓角,迅速收拾好心情,带着习惯性的假笑,回过神来。
“呀!二爷,可老日子没来了!你那心是石头长的邦邦硬,也不知道想我!”
“嗐!最近生意忙!”刘二爷眯缝着眼睛,呵呵笑道,“赶巧外头下雨,今儿晚上就在你这过夜了。”
“瞅你这话说的,那你是因为这雨才来,还是因为我才来呀!”赵灵春关上房门,将刘二爷领到桌前坐下。
几年来,她一直都以虚假的身世过活,假笑得多了,有时候竟连自己也分不清,到底是真开心,还是假开心。
“小丫头片子,学会找茬儿了是不?”刘二爷笑着从怀里摸出一个礼盒,“拿着,爷送你的!”
“什么呀,还整得挺神秘!”
赵灵春笑盈盈地打开礼盒,里面却是一对鎏金镂空月牙形耳坠。
“快戴上试试吧!”刘二爷催促道。
赵灵春应声坐在梳妆台前,冲着镜子,左看右看——精巧、可爱、惹人欢喜。
正在那美美地端详时,她却突然莫名其妙地打了一个寒颤!
“咋了?”刘二爷问。
“没、没咋!”
赵灵春仿佛丢了魂儿似的,神情慌乱地把耳坠丢进首饰盒里,整个人竟是如坐针毡。
片刻过后,她心虚地抬起头,在镜子里看见了自己的贪生!
……
……
小西关,和胜坊。
时值破晓,天色灰白,一夜秋雨,气温又凛冽了不少。
屋内一片昏暗,门窗照例紧闭不开,炭火盆在藤椅边上静静地燃烧,似乎是室内唯一尚有温度的东西。
韩策轻踮着双脚,来到周云甫身边,推了推,轻声呼喊道:“舅,舅!”
“嗯?”老爷子仍旧紧闭着双眼,咳嗽了两声。
“陈万堂带走的那几个銮把点,回来了。”
“嗯!”周云甫微微抬了下眼皮,看了看在地上跪成一排的蓝马,“回来啦?”
方才,这几个銮把点刚一离开苏文棋所在的胡同,迎面就碰上了周云甫的手下,被老老实实地押了回来。
如今一听周云甫问话,众人吓得浑身一颤,连忙磕头求饶。
“老爷子恕罪!这事儿真不赖我们,都是……都是陈万堂逼我们几个反水的,我们也是一时糊涂,求老爷子给我们一次机会!”
这么一吵一闹,周云甫立马头痛欲裂,当下便拉着外甥的衣袖,厌恶地摆了摆手。
韩策会意,当即厉声斥责道:“别他妈叫了!都给我小点声!”
众人这才争相收声闭嘴,只管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一下,生怕惹了老爷子半点不高兴,便要被身后的打手就地正法。
周云甫又猛咳了几声,问:“江城海那边咋样了?别乱叫,你,你说!”
被点名的火将不敢扯谎,连忙小声应答道:“他们当中有几个挂彩了,可能……可能死了一个,天太黑,没看清是谁,但肯定不是‘海老鸮’。”
周云甫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一边点头,一边嘀咕道:“那就好,那就好。”
那火将借机又说:“老爷子,我们真是被陈万堂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