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道骑马当先,老烟炮和铁疙瘩赶着驴车紧随其后,一行人绕过内城,走远路,避开闹市区,不紧不慢地朝大西关大街走去。
穿过这片荒地,没走多远,前面便陆续开始有人烟出现。
紧接着,屋舍连绵,挑担的小贩、拉粪的马车、摇铃的郎中,各色行人便纷至沓来。
铁疙瘩头一次进省城,瞅啥都新鲜,一张嘴问东问西,片刻也不停。
老烟炮七八年前来过一次奉天,但那都是走马观花,老黄历了,如今省城沧桑巨变,他自己也是一脸懵,想要在记忆里找出几个熟识的景物,却总是徒劳无获。
有时候,面对铁疙瘩的疑问,他自己支支吾吾答不出来,反倒责备起外甥没见过世面。
老烟炮好面子,总想在晚辈跟前维持尊长的体面,无奈见识有限,强行解答,却又往往让自己陷入捉襟见肘的窘境之中。
江小道走在前面,听得心里直乐。
这要放在平时,他恐怕早就嫌烦了,可眼下不知咋了,竟然格外热心肠,自愿成为向导,为俩人答疑解惑。
走了好一会儿,眼瞅着日头渐渐西沉下去,铁疙瘩有点着急,心里担心道远,做完了买卖,没多余的时间在城里玩儿,便忍不住问:“老弟,还有多远啊?”
“混账东西!”老烟炮低声骂道,“人家跟你论得着兄弟吗?叫少爷!”
“没事儿!叫老弟,听着亲切!”
江小道呵呵一笑,并不在意,只是抬手朝前面指了指,接着说:“看见前面那房子没?就那边,快到了!”
手指的方向,当然是老崔的住处。
老烟炮抻长了脖子,往前一看,发现那不过是一栋寻常的平房,平平无奇,并非什么深宅大院,当下便皱起眉头,心里犯起了嘀咕。
眼前这小年轻,履华衣锦,出手也很大方,无论怎么看,都像是个富家公子哥——怎么竟然住在这么简陋的地方?
老烟炮刚起疑心,江小道便扭头解释。
“两位别见怪,这地方,是我家的老房子,那阵日子过得苦,感情也深,所以就一直留着,没舍得扒,你俩带的货,家里老太太忌讳,就只能把你俩领这来了!”
“啊,明白明白,忆苦思甜嘛!”
老烟炮将信将疑,有心想问买尸的缘由,但又怕坏了规矩,便只好缄默不语。
老崔的房子后院狭窄,驴车进不去,只好在外面卸货。
搬开上面的干柴,板车上渐渐露出两口长条米黄色的麻袋。
老烟炮和铁疙瘩一人扛起一口,动作十分熟练,只是那麻袋一折腾,落在肩膀上,竟顺着孔洞缝隙之间,顿时升腾出一股骇人的黑气!
这要是胆小的人看了,恐怕还以为是阴尸走煞,变成了什么精怪!
其实不是。
这两具尸体,虽然是新刨出来的,保存得还算完好,眼下四月光景,关外也不热,但从辽阳到奉天,这一路下来,总得做点儿防腐措施。
老烟炮和铁疙瘩先用石灰给尸体扑了一层粉,堵住眼耳口鼻、人根魄门,再往那麻袋里面倾倒大量草木灰,用以防潮。
如此一来,麻袋上下一折腾,可不就往外透出黑气了么!
铁疙瘩扛着尸体,歪着脑袋,问:“老弟,放院子里?”
江小道抬手一指后门,说:“抬屋里去。”
门锁打开,三人逐次进屋。
老烟炮和铁疙瘩刚想把麻袋撂地上,却听江小道又说:“别放这,搁炕上!”
“啥?”
“搁炕上。”江小道又一次确认道。
老烟炮和铁疙瘩面面相觑,麻袋里的玩意儿要是搁炕上,以后这屋还能住人么!
可买主既然这么说,又是老房子,他俩也就懒得咸吃萝卜淡操心。
尸体放在炕上,老烟炮把掌心往裤子上蹭了蹭,转而笑嘻嘻地问:“少爷,咱们是现在结账不?”
“干啥?我还能跑了咋的?先验尸,后算账!”
铁疙瘩闻言,忍不住偷瞄了一眼老舅,顿时有点儿心虚。
老烟炮倒是不慌不忙地打开麻袋口子,露出两颗人头,即便扑了粉,肤色也早已黢紫,看上去有点胖,浮肿了,倒显得脸上没啥褶子。
江小道筋着鼻子低头一看,却见那俩死尸一头白发,双唇塌陷,缩成一個揪儿,乍一看,还他妈以为鼻子下面长了个屁眼儿呢!
“不是说好了,要年轻的么,你咋整来俩老头儿?”江小道皱起眉毛。
老烟炮腆着脸,不慌不忙地笑道:“少爷,买尸体这事儿,哪有那么正好的,差不多就行,都是走个过场,不耽误用!”
“这话说的,你知道我要干啥,就不耽误用?”
老烟炮趁机问:“我也好奇,人家都是买女尸的多,你要俩男的,到底是要干啥?”
“留着陪我唠嗑的!”江小道没好气地说。
老烟炮笑了笑,有点尴尬。
“少爷,你要是非得要年轻点儿的,那就得现杀,不过,那就不是这个价了。”
“多少钱?”江小道问。
老烟炮伸出一个巴掌,阴笑着说:“五百块,一个人,但不知道啥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