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塔法轮寺荒庙已经不再适合藏身。
江小道救出大姑许如清以后,再也没有软肋被白家掐在手里,于是便带领众人,接上胡小妍和小花,暂且搬回城东宅院。
这里已经不能再被称之为秘宅,但江小道并不担心。
且不说他先前招摇过市,道上的老合就已经知晓,“海老鸮”的儿子回来了。
单说法轮寺荒庙一案过后,独属于江小道这一伙后生晚辈的威慑力,便已经在江湖上悄然树立起来。
况且,外有四小风口打探消息,内有一帮胡子看家护院,保一家安全,总是不在话下。
如此过了几天太平日子,奉天的局势忽然有所和缓。
小报童走街串巷,扯着脖子四处大喊。
“号外,号外——南北议和,不打仗啦!”
消息迅速在省城内蔓延开来。
荆楚起义,短短两个月时间,迅速席卷半壁江山,无奈列强只需在谈判桌上动动嘴皮子,就迅速掩杀了这股势头。
风停了,南北陷入僵持。
党人内部混乱的弊端,逐渐展露无遗。
孙大炮曾经联合了多少势力,如今就要面对多少诉求。
地方乡绅、江湖帮派、旧日官僚、倒戈新军、东洋的、西洋的、留洋的、本土的,似乎所有人都在等着分蛋糕,而孙大炮无奈地发现,自己的手上,并没有刀叉。
反倒是北洋一方,愈发稳固。
…………
白家外宅,朗日晴空。
白国屏的丧事低调从简,秘不发丧。
可毕竟纸包不住火,大少爷的死讯,最后还是被一家老小所知,白雨晴费尽心力,也只能勉强瞒住白国屏的死法。
她也曾派人去法轮寺,试图寻找弟弟的尸身,可荒庙里的尸体,在被乌鸦啄食一番后,早就被官府草草掩埋,寻无可寻,只好作罢。
这天上午,白雨晴把管家储良生叫到自己的厢房,商议今后的对策。
“如果南北议和成功,奉天就会解禁,至少不会像现在管得这么严。”白雨晴指着桌上的报纸说,“到时候,咱们这一大家子,应该就能走了。”
储良生愁眉苦脸地问:“少姑奶奶,你真打算就这么离开奉天了?”
“不然还能怎么办?”白雨晴反问,“母寡子弱,三浦那边,又不愿意再支持咱们,我倒是希望白家东山再起,可谁能给咱们时间?”
“唉!少姑奶奶,不是我故意跟你唱反调,可这一大家子,各房有各房的心思,我也知道你说得在理,可问题是,他们能不能听你的呀?”
话音刚落,东厢房那边,就传来了大房少奶奶的叫声——
“分家!现在就分!老爷死了,这是国屏留给我的宅子,你们几个当姐的,都是外人了,还在这赖着不走,也不怕人笑话!”
“哟!大房说话就是硬气,张口闭口,这就成你的宅子了,我这二房按理是没资格争,可老太太还在呢,你就嚷嚷要分家,这让别人知道才是笑话呢!”
“二房的!你别仗着老太太稀罕你,就拿这话来压我,怎么说这宅子也轮不到你头上!”
“是轮不到我头上,可你房里就一個丫头,我房里是个儿子,孙子还在呢,没听过谁家祖产还穿外人家去了。”
“你们俩说的什么话?这宅子本来是老爷出钱买的,小少爷虽然岁数小,也轮不到你们隔辈的在这争来争去吧!”
从白国屏死后第二天开始,各房的争吵就愈演愈烈。
白雨晴拧起眉毛,拇指按压着太阳穴,神情尽显疲态。
储良生叹声道:“少姑奶奶,你看,这……”
“不能分家!”白雨晴厉声打断道,“起码不能现在分,这时候要是化整为零,就全完了。”
话虽如此,可她毕竟已经算是外人,如何能够服众。
白宝臣爱女如命,家资甚丰,因此姑爷都是倒插门,尽管白雨晴如今是个寡妇,可各房姨太太,却从不把她当成自家人看待。
正在此时,董绍德又带着老郑来到屋内报信。
“少姑奶奶,这两天,城里稍微宽松了一点儿,先前那些工人又来闹事了,都吵着要赔偿呢!”
“怎么还有脸闹?”白雨晴心烦意乱,当即冷声问道,“之前不是已经给他们一些了么,怎么还要?”
郑班头解释道:“他们嫌太少,有几个工人受了重伤……”
白雨晴怒拍桌面,骂道:“贪得无厌!我爹当年说的对,就不应该惯着这帮贱人,他们只会得寸进尺!想闹,让他们闹去,一个子儿也没有!我宁肯把这些钱送给官府衙门,请他们平事儿,也不把这钱给他们!”
她说这话的时候,似乎已经忘了,白家的缘起。
当年,白宝臣起家,正是在西家行里闯出的名堂。
老爷子年轻的时候,就靠着讲义气、敢出头,带着工人跟东家对着干,这才笼络起最初的一帮弟兄。
董绍德为难道:“少姑奶奶,就怕他们越闹越大,最后干脆闹到家门口来了。”
“这也不用担心。”白雨晴不慌不忙,“老郑,你去查一查谁在里面领头,给他们点好处,领头的不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