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群快步走进中院厅堂。
“师父师爷,人带回来了,现在门房等着呢。”
何力山不敢怠慢,跟老爷子知会一声,便立马起身理了理衣衫,亲自到门房去请。
“海老鸮”的名号,他虽然早有耳闻,但却从未见过本尊,今天一碰面,心里难免有些失望。
江城海除了穿得阔绰以外,其行为举止,模样相貌,还真就像个种地的大老赶。
反倒是他身边那个环眼光头,看上去更有几分绿林悍匪的气势。
此人本名李天威,小时候进山玩儿,被熊瞎子舔了一口,因此破相,只剩下半边脸。
据说后来被高人指点,说他名字里面“天”字太大,背不动;“天威至上”,充盈溢满,难以更进一步,因此改“天”为“添”。
李添威跟江城海的时间最久,早年拜把子进山当了响马,实打实过命的交情。
后来山头跟一個姓张的保安队交火,损失惨重,他这才跟着江城海去奉天拜了周云甫。
何力山将二人带到中院厅堂,老爷子何新培立马起身,抱拳相迎。
“海兄弟,合吾!”
江城海照旧笼着袖管,笑呵呵地说:“合吾!”
何新培侧过身:“多年不见,快请屋里坐。”
这两个人,一个是退隐的镖师,一个是曾经的胡子。
职业原因,早年间自然也曾有过几次照面,交情不深,但也勉强混了个脸熟。
二人一落座,照例一通寒暄,何力山和李添威则是分列左右,互不言语。
何新培把客套话都说尽了,就是不提王宅失窃的事,转而若无其事地谈起去年押镖时的误会。
“我这一身老胳膊老腿的,不禁折腾,柜上的事,我平常也不插手,前不久才听说这场误会,正准备开春以后,亲自去奉天找老周大哥赔罪呢。”
江城海一听,眼睛顿时瞪得溜圆:“还有这事儿?我不知道啊!”
何新培嘴角一颤,问:“这么说,老周大哥没当回事?”
江城海嘿嘿一笑:“不太清楚。”
何新培有些坐不住,又问:“海兄弟,那你这趟过来,干的是什么买卖?”
江城海又笑:“何大哥逗我玩?我是来走亲戚的,这躺下来,一个码头都没碰,怎么敢做买卖呢?”
一问三不知,开口尽是马虎眼。
无论何新培怎么旁敲侧击,江城海只管装傻充愣,明摆着不想谈。
何力山在一旁听得心烦,忍不住开口问:“江前辈,前天晚上南城有户宅子招了贼,你听没听说?”
这番问话,已然是天窗大开,当面质问了。
李添威顿时拍案而起:“哎,何力山,你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老二,你坐下!”江城海责备道,“人家保的窑让人掏了,问问也是正常,你干啥这么大的火气?”
红白脸唱得明白,何新培闻言,赶紧接过话茬。
“海兄弟,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这件事,是不是咱两家的误会?”
“何大哥,这我可不敢说。我这帮弟兄,在山里待惯了,一个个都压不住火,管不住手,我得回去问问他们。不过你放心,这事儿要真跟他们有关,我直接给他们挂层甲,抬过来给你赔罪。”
所谓“挂甲”,是关外胡子的一种惩罚手段,只在冬天用得上。
犯了帮规的小弟,会被大当家褪下衣裤,赤条条地吊在树上,端一大盆凉水从头顶浇下来。
受刑者立马浑身颤栗,瑟瑟发抖。
寒风一吹,只需眨眼间的功夫,便水凝成冰,在身上结上一层细密的冰碴子。
随后再浇上一盆冷水,结冰后再浇,如此循环往复,犯人已是嘴唇发紫,浑身上下又疼又痒。
一晚上下来,受刑者身上便凝成了一层“冰甲”,远远看过去,如同一根冰棍儿,血液凝固,肌肤坏死,用手轻轻一掰,手指、脚趾、耳朵,立马应声掉下来。
这也是关外响马独有的家法。
何新培听了,当即沉下脸:“那就辛苦海兄弟了。来人,上茶!”
江城海闻言,立马起身抱拳:“何大哥,不用客气,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等我审完了他们,再来拜会。”
何新培沉声道:“那就不送了。”
说不送,真就不送了。
何家父子谁也没起身,屋外的李群见此情形,自然也若无其事地别过脸去。
江城海也不介意,笑呵呵地起身离开。
二人走后,何力山凑到老爷子身边。
“爹,江城海老小子装傻充愣,这是真打算青对青了。”
何新培冷哼一声:“破就破!强龙压不住地头蛇!那周云甫就算势力再大,我还就不信,他能把我赶出辽阳!”
长风镖局现在虽然不复当年的威风,但营业多年,在本地的黑白两道自然都有朋友,真想把他们连锅端了,那也绝非易事。
“对了,胡镖头还没回来吗?”
“应该快了。”何力山转头冲门外喊了一声,“胡镖头什么时候回来?”
李群应声回到屋内:“师父,胡镖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