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芳菲低下头,茫然的目光落在碎瓷片上,愣了一会儿才喃喃道低语。
“我想起来了,我正要去沐浴更衣,不料站起身时眼前一黑,身子一软便没意识了。”
她缓了缓,虚弱地道:“今日是郡主生辰,见了血不吉利,此事不要声张。
香云,你先替我清洗更衣,然后悄悄地去向长安郡主讨些金疮药来。”
赵芳菲边说边转过脸,香云顿时跟见鬼似的,尖利大叫起来:“姑娘,您的脸……您的脸……”
赵芳菲仿佛这才意识到疼,蹙眉吸了口冷气:“我的脸好疼,难道……快!快拿镜子来!”
她就跟过了电似的,噌的一下站起身,跌跌撞撞向梳妆台跑去。
铜镜中映出一张血呼哧啦的脸,左颊上一道又深又长的伤口,皮肉外翻,极其恐怖。
边上还有几条细小的血口子,已经不流血了。
“我的脸!我的脸!”赵芳菲颤抖着沾满鲜血的手仓皇捂脸,又疼得直抽冷气,大颗大颗的泪珠滚滚而落。
香云吓傻了,脑瓜子嗡——的一阵蜂鸣,转身撒丫子就跑,边跑边扯着嗓子大叫。
“来人啊!快来人啊!救命啊!有没有人啊!快救救我家姑娘啊!”
赵芳菲人都麻了,她死死的咬住舌尖,用尽全力冲到院子里,厉声呵斥:“香云!住口!回来!你不要命啦?!”
香云愣愣怔怔的,转头泪水涟涟看着赵芳菲,不知所措。
姑娘算计方家公子若是成了,镇国公再如何暴跳如雷,也不得不笑盈盈与方家议亲。
失手也不是多大的麻烦,长安郡主不会宣扬此事打自己的脸,只要压下去,神不知鬼不觉。
可如今闹成这样,姑娘的容貌毁了,香云简直不敢想回府后迎接她们主仆的将会是多大的暴风雨。
赵芳菲深呼深吸,颤抖的手死死握紧,低声吩咐:“你悄悄去请郡主带方才那位小神医过来,切莫惊动祖母。”
香云六神无主,赵芳菲怎么吩咐,她就怎么做,宛如一具没有思想和意识的木偶。
夏澜换好衣服重新入席,不多会儿,就见香云惊慌失措跑了过来。
“奴婢拜见长安郡主,我家姑娘有要事求见。”
香云屈膝行礼,夏澜还没察觉出异常,蒋惜梅却耸了耸鼻子,脸色陡然变了。
“澜儿,她身上有很重的血腥气,快去瞧瞧,可别是国公府的姑娘在咱们眼皮子底下出事了。”
夏澜亦是神色一凛,起身朝镇国公夫人刘氏与其儿媳王氏走去。
“国公夫人,大夫人,刚才我去更衣,路上救了个中酒失足落水的姑娘,已经安排去梳洗更衣了,才打听到是贵府六姑娘,咱们快去看看吧!”
王氏眸中瞬间炸开喜色,赶忙低头,故作惊慌地道:“芳菲怎会落水?她有没有事?快!母亲,咱们快去!”
夏澜一脸内疚地道:“是我招待不周,让六姑娘受苦了。
万幸救上来得早,六姑娘并无大碍,只是受了惊吓,还请老夫人与大夫人随我去多加安慰。”
大夫人王氏松了一口气,老夫人刘氏却是沉眉敛目,狠狠瞪了儿媳一眼。
一路上,夏澜不住口地赔礼道歉,刘氏也不好说什么。
倒是王氏,满眼期待地问:“不知是谁救了芳菲?妾身定要重礼致谢。
妾身只有芳菲这一个女儿,他这是救了妾身的性命啊!”
夏澜看了眼蒋惜梅,倒也没遮掩,直言道:“是这位蒋姑娘,她是我最好的姐妹,如今正与我们家阿溪相看。”
王氏心头打了个突,闺女竟然失手了?!
男女相看是私密之事,在亲事没落定之前不会对外公开,免得相看不成影响男女双方的名声。
夏澜故意说出蒋惜梅与方兰溪正在相看,王氏不由心头一震,怀疑夏澜是不是看出什么来了。
她僵硬地扯了扯唇,挤出一丝强笑:“多谢蒋姑娘!蒋姑娘的救命之恩,我赵家铭记在心。”
夏澜摆了摆手,云淡风轻地道:“举手之劳而已,大夫人不必放在心上。
蒋姑娘曾追随秦王殿下在北境行军五年,侠肝义胆热血衷肠,是个名副其实的巾帼英雄。”
王氏一口气上不来,梗得心口疼。
眼角余光偷觑一眼蒋惜梅那张冷脸,心头莫名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她心悬了一路,等进了屋见到满地碎瓷片和大滩大滩的血时,悬着的心终于吊死了。
“芳菲!我的儿!你怎么了?快让娘瞧瞧!”
王氏颤巍巍迎上去,赵芳菲心头狠狠一抽,转头看见祖母刘氏,顿时脸色大变。
她豁出去在金谷园弄伤自己,就是存着赖上夏澜的心思。
夏澜和方家兄弟是宴会主人,金谷园是秦王的场子,她出事毁容,主人招待不周,少说也要负一半责任。
今天先把事情压下去,这三方必定心怀愧疚,过后只要祖父镇国公使使劲,兴许她还真能另辟蹊径嫁入方家。
可祖母刘氏出身不显,是小娘养出来的,凭着上一辈的恩情高嫁入镇国公府做继室。
她控制欲强,什么事都要伸一把手,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