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遵命。”春红行礼就走。
赵六姑娘连插话的机会都没捞着,眼睁睁看着春红步履匆匆走远了。
她的丫鬟香云木愣愣站着,呆头鹅似的,绞着手指不知所措。
赵六姑娘气急败坏,可刚才在水中扑腾了好一会儿,几乎精疲力尽。
此刻小脸煞白,呼哧带喘,真就跟惊魂未定的溺水者差不多。
夏澜伸手扶她:“姑娘快起来,我带你去找个地方梳洗一下,换身衣裳。”
老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赵六姑娘一计不成,已经没机会了,只得硬挤出一丝笑脸,虚弱地道谢。
“多谢郡主,适才芳菲在亭中吹风醒酒,不料失足落水,幸得郡主路过相救,否则芳菲只怕要殒命于此。”
赵芳菲颤巍巍站起身,深深福了一礼,起身时歪歪倒倒险些摔下去。
她痛呼一声,咬着嘴唇一脸痛苦。
夏澜关切地问:“姑娘可是扭伤脚了?”
赵芳菲摇头:“劳郡主下问,芳菲不曾扭伤,只是腿抽筋了,缓一缓就好。”
蒋惜梅的身手震到她了,她不确定夏澜有没有看穿她落水的戏码,索性推说腿抽筋才没能游上岸。
夏澜心说镇国公府出来的姑娘,果然不是贺家能比的,赵芳菲可比贺如茵聪明多了。
“姑娘能走么?若不能走,我叫人抬轿子来。”
赵芳菲哪敢把事情闹大?
她聪明,别人也不傻。
大伙儿都在园子里饮酒作乐,偏偏她没事跑到亭子里吹风赏景,落个水还赶上抽筋,又被本该在西园饮宴的方家二公子撞见。
若是算计成了,顺利与方家结了亲,旁人会赞她一句“好手段”。
算计不成,只会贻笑大方。
这个脸,她丢不起,镇国公府更丢不起。
赵芳菲幽幽地道:“多谢郡主,芳菲不要紧,能走的。”
夏澜挑了挑眉,笑盈盈地叫香云扶好自家主子,莫摔了碰了,转身不紧不慢朝最近的院落走去。
方兰溪下了亭子,解下小舟自个儿往河对岸划。
小河是人工挖凿的,宽不过两丈。
他水性好,就算船翻了也不打紧,夏澜也就没多管他。
进了一座小院,夏澜让赵芳菲先等着,她和蒋惜梅去叫人打水给她梳洗,再差人送一套衣裳来。
厢房内,赵芳菲落汤鸡似的坐在圆桌边,一双手攥的死紧。
香云捂嘴闷哭:“姑娘,眼下可如何是好?老夫人若是追究起来,这一关可不好过啊!”
赵芳菲脸色惨白,嘴唇发紫。
盛夏天,身上kuku冒汗,心却仿佛坠进冰窟。
她是镇国公府最受宠的姑娘,一向心比天高,从不屑于耍手段算计人。
可数日前,她无意间听见父亲与母亲争吵。
祖父有意送她入宫,母亲不允,骂他们赵氏一门表面风光无限,实则只会用女人换荣华富贵。
镇国公嫡长女是先皇后,接连两个皇子夭折,之后连滑两胎,身子骨几乎油尽灯枯。
可镇国公夫妇却到处求名医求偏方,弄奇奇怪怪的符水给先皇后喝,说什么也要让她生个儿子出来。
先皇后在三十五岁高龄诞下皇五子黎怿锦,连看一眼儿子的力气都没有,就溘然长逝,死时连眼睛都没闭上。
先皇后过身刚满百日,镇国公借口小皇子不能没人抚养,将还不满十五岁的幺女赵玉容送进宫中固宠。
赵玉容尚不足二十岁便连生两胎,都没活过满岁便夭折了。
年前她生第三胎时难产伤了身子,得了下红之症,久治不愈。
陛下晋其为贵妃,之后便再没召幸过。
眼看着上头的几个皇子一个个长成,学文习武样样出挑,外孙才五岁,自家闺女又绝了子嗣指望,老头子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团团乱转。
镇国公想将这一辈中最美 艳、最有才情的嫡孙女赵芳菲送进宫,接替姑母的位置,继续为赵家挣荣华富贵。
赵芳菲的母亲抗争无果,咬咬牙给她支了个歪招,让她趁着今日宴会,不论用什么法子勾搭上一个。
甭管是人是狗,总归比大她将近三十岁的老头子强。
赵芳菲怔怔的,半天没晃过神来。
直到婢女送来衣服热水,她才猛地一激灵。
如果她伤了脸,那就不必进宫了。
虽然肯定会受到惩罚,婚事也会大受影响,但怎么着也比进宫沦为生子工具,年纪轻轻便香消玉殒好得多。
“香云,你去院外盯着些,若有人来,立即通报。”
“是。”
香云走后,赵芳菲咬了咬牙,用枕头盖住茶杯往地上一摔。
一声闷响,茶杯碎裂。
她捡起碎瓷片,闭着眼睛往左脸颊用力一划。
剧痛袭来,刹那间鲜血长流,滴滴答答将衣襟染湿一大片。
赵芳菲死死地咬住牙关,将手往满地碎瓷片上一按,然后侧着身子顺势倒下。
看起来就像是突然昏迷,摔倒在碎瓷片上。
香云战战兢兢等了约莫一刻,见始终没人过来,揣着一颗扑通狂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