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晏州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扯下蒙眼的白绸,眉宇轻蹙凝满担心。
“澜澜,袁无疾此人很难相处,你若真拜入他门下,只怕要吃不少苦头。”
夏澜递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意识到他看不见,又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以示安抚。
“我不怕吃苦,只要能学到真本事就行,总不能遇上点疑难杂症就用异能治疗吧,这里没有丧尸晶核给我修复提升,异能得省着点用。”
中医流传数千年,后人站在前人的肩膀上,固然研制出越来越多的经典名方,医术越来越精湛。
可千年来失传的古方技艺也是多不胜数,比如说制毒解毒。
能跟着古代名医学习,对夏澜来说,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查漏补缺机会。
黎晏州薄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他见不得她吃苦受罪,但既然是她打定主意要做的事,那他就会竭尽全力支持。
歇过午觉,夏澜让春红带她去见贺如茵。
关押贺如茵的小屋在后山半腰,小轿晃晃悠悠,足足半个时辰才走到。
画眉、喜鹊一边一个把着门,垂头缩肩无精打采。
两个婆子在屋后守着,也是灰头土脸死气沉沉。
见到春红,四人忙上前行礼。
“见过春红姑娘,姑娘有何吩咐?”
春红站在门前,隔着门板清楚的闻见刺鼻的腐朽气息,不禁皱起眉头:“开门。”
画眉忙上前把门打开。
阳光从门口照进去,外间亮堂堂的,连带着里间的视野也好了许多。
悬在梁上荡秋千的采萍已经腐烂发胀,臭不可闻。
贺如茵靠着墙根蜷缩成一团,眼睛闭的死紧,嘴里念念有词。
感受到亮光打在身上,她哆哆嗦嗦睁开眼,顿时又被明亮的光线刺的闭上眼,快速眨了几下,才适应过来。
看到春红站在门口,贺如茵怔了会儿,忽然用尽全身力气爬过去,伸手去扯春红的裤脚。
“春红姑娘,救我!救救我!我不想死!”
春红后退避开,抽出帕子掩着口鼻,对画眉喜鹊说道:“带她去洗洗,换身衣裳。”
“是。”
两个婢女打量着春红的表情,上前架起贺如茵,向屋后的小溪走去。
贺如茵两次妄为害了八个婢女,画眉喜鹊一肚子怨言,对她可谓是毫不留情。
把人扔麻袋似的往溪中一扔,也不管乱石是否会撞伤她。
溪水也就三尺深,水面约莫半丈宽,水流较为平缓。
贺如茵饿了几天,高烧才刚退,三魂掉了两个半,哪里经得起这般折腾?
慌乱之下呛了好几口水,死命的挣扎呼救。
画眉喜鹊冷眼看着,直到贺如茵的挣扎渐渐微弱下来,才将她拖上来。
扒下湿衣裳,胡乱擦干净手脸,给她换了一身婢女的旧衣服,又拖死狗似的将人拖到小轿前。
春红皱眉嫌弃的看了眼气息奄奄的贺如茵,对着小轿毕恭毕敬地回话。
“贺氏狼狈不堪,恐污了姑娘的眼睛,姑娘便不要见了吧?”
“无妨,我没什么看不得的。”
夏澜撩开轿帘,春红忙躬身上前,伸手扶她。
夏澜扶着春红的手下了轿,就见地上软趴趴的瘫着一个人,半眯着眼睛瑟瑟发抖,神情恍惚跟掉了魂似的。
贺如茵仰脸望去,只见一锦衣华服的少女逆光而来,眉目笼在光影中看不真切,一旁的春红弯腰弓背十分恭敬。
目光下移,贺如茵看到一双精致华丽的绣鞋。
她女红极好,一眼就认出鞋面的料子是最顶级的蜀锦,品质远非绸缎庄的好货可比,想必是贡品专用。
百蝶穿花纹样是苏绣的手法,栩栩如生,定然出自最优秀的绣娘之手。
这样的鞋子不是有钱就能穿得起的,即便在宫中,也得是圣宠优渥的主子才有资格穿。
贺如茵混沌的头脑中照进一线亮光,她很快意识到,这位才是秦王府后宅真正的掌权人。
她用尽全力爬向夏澜,伸出颤抖的手想去扯她的裤脚。
春红一脚将贺如茵的手踢开,冷声呵斥:“放肆!”
夏澜清楚的闻到贺如茵身上有腐尸气息,皱眉后退两步,冷淡的问:“你还记得当日求秦王救你时说过的话么?”
贺如茵缩回手,眸中浮起浓浓的恐惧,张开干裂的唇,大口大口的喘,嘶声道:“姑娘饶命……饶了我……我再也不敢了……”
夏澜淡声道:“既然知道错了,那便送她回家吧。”
贺如茵死命摇头,红肿的眸子,凹陷的眼窝,蜡黄惨白泛青的脸颊,嘶哑的嗓音……
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不!不要!我不要回去!我不能回去!我不想死!”
哪怕和腐尸待在一起,她也不想回贺家。
腐尸不会吃人,但贺家会。
夏澜容色淡漠:“你想让我救你?”
贺如茵用力点头,披头散发,浑然没半点高门贵女的风姿。
夏澜凉薄的笑了:“救你一命倒也不难,只是——我为什么要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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