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如茵醒来时,天光已经蒙蒙亮。
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床上,不由重重喘了一口粗气。
原来只是做了个噩梦啊!
“小桃!小桃!”
贺如茵口干舌燥,想叫婢女小桃倒杯水来。
喊了两声没人应答,于是披衣起身,自己去倒水。
喝了水睡意消散,索性推开门,想叫上夜的婢女进来帮自己更衣梳洗。
听见开门声,廊下倚着柱子发呆的婢女回过神来,起身相迎。
“姑娘醒了?天色还早,再睡会儿吧。”
贺如茵有些诧异:“你是谁?小桃呢?”
婢女低着头,恭顺中带着些许恐惧:“回姑娘的话,小桃犯错,已被发卖出府,奴婢叫画眉,今后由奴婢服侍姑娘。”
贺如茵脸色一白,颤声问:“昨晚还好好的,怎的天不亮便被发卖了?她犯了什么错,竟要如此严惩?”
画眉心有余悸,迟疑少顷才摇了摇头:“奴婢不知,是春红姑娘下的令,连夜将人送走的。”
贺如茵按着心口,惊惶不安:“那、那其他人呢?”
“都发卖了,春红姑娘安排奴婢与喜鹊贴身伺候姑娘,另有两个婆子在院中做些粗活。”
贺如茵脑中嗡——的一阵蜂鸣,原就白润清透的小脸瞬间失了血色,白的堪比细瓷,不像个活人。
难道她不是做噩梦,而是昨夜真的误打误撞看见浮尸了?
拂云阁中两个丫鬟两个婆子被连夜发卖,都是因为她看到不该看的而受了连累?
贺如茵听见自己的声音抖得不像样,几乎难以连词成句:“我、我昨夜、昨夜是不是……出、出去了?我是如何……回、回来的?”
画眉嗓音细细的带着些许颤抖:“奴婢不知,寅时初周大娘来传话,说春红姑娘叫奴婢来拂云阁服侍姑娘您。
喜鹊在收拾奴婢二人的衣物,晚些时候就来拜见姑娘。”
贺如茵腿软得几乎站不住,踉跄着扶住门框,呼哧呼哧的急喘,冷汗顷刻间湿透内衫。
“画眉,你立即去打听,看看我昨夜可曾出门,去了哪里?”
画眉皱眉道:“姑娘既入了卧云庄,安心过好自己的日子便是,外头的事您不必挂心。”
贺如茵一怔,霍的抬眸审视画眉。
画眉低眉顺眼,瞧着很是恭谨谦卑,可仔细一品,这句话却很不对劲。
言下之意,是让她乖乖待在自己的院子里,别乱跑,也别瞎打听外头的事。
贺如茵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自己多半是一只脚迈进了阎罗殿。
她昨夜翻来覆去睡不着,一面为自己的前途未卜而担心,一面猜测贺家此时是个什么境况,她入了卧云庄,姨娘是会因此受罚,还是家里忌惮秦王的凶残暴虐,不敢轻易动姨娘。
越想越烦乱,便起来走走散散心。
不料小径迂回曲折,花木扶疏幽深,几个弯一拐就迷失了方向。
贺如茵心慌意乱之下,没头苍蝇似的团团转,蓦地见到汤池那边隐隐有灯光亮起,就想过去求助,哪知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害了院子里四个婢女。
想明白其中曲折之后,贺如茵攥着衣襟,战战兢兢回屋,坐在床边怔怔出神。
路是她选的,生死祸福怨不得旁人。
她不后悔。
只是害怕秦王真如传言般杀人如麻,她在卧云庄熬不了几天。
到时她一死,就父亲那趋炎附势、唯利是图的性子,不用嫡母下手,恐怕他自己就会处置掉姨娘,跟她撇清干系,免得秦王惦记上整个贺家。
卯时,喜鹊背着包袱,带着两个婆子来了。
见画眉在廊下坐着,愁眉苦脸的,她凑过去低声咬耳朵:“我来时听见外头都在传,前头正在打板子呢,昨夜值守的护卫每人二十大板。”
画眉一听,失声惊呼:“什么?全都挨了板子?”
“可不!李护卫是头儿,要挨足足四十大板呢。啧啧,四十大板,那不得打掉半条命啊!”
喜鹊惶惶不安,朝屋里努了努嘴,“咱们可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决不能疏忽大意。你说小桃她们四个,多冤啊!”
画眉脸色煞白,嗓音颤抖:“那位昨夜到底跑哪儿去了,怎会闹出如此大的风波?”
喜鹊两手一摊,摇头叹气:“谁知道呢?能惹春红姑娘发这么大的火,想必闯的祸绝不会小。”
两个丫鬟叽叽咕咕一通,小脸哭丧的活像死了亲爹,都觉得自己前程一片黑暗,日子没盼头了。
贺如茵听见画眉的惊呼就急忙赶过来,扒着门框听了好一会儿,两个丫鬟都没发现。
她心里七上八下的,死死地抠着门框,硬实的木材几乎将指甲崩裂。
“画眉,你们说的可是真的?”
两个丫鬟吓了一跳,忙起身行礼。
“奴婢喜鹊,见过姑娘。”
“姑娘起了?奴婢们服侍姑娘更衣洗漱。”
两人闭口不答,扶着贺如茵进屋,麻利的给她装扮。
贺如茵从铜镜中打量着两人的表情,皆是满面惊惶,忧心忡忡。
她心下沉了又沉,不禁为自己和姨娘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