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上一次要奔赴战场前,站在她庭院外一整夜。
他抬头看见的天空,被夕阳的余温落下了一层红,便是快要圆满的月亮,也被遮盖住了一角,似乎,不让人看见它的全貌。
于是她从窗外看到月光的时候,总会忍不住站起身来,也许就这么出门了呢。
只是,她从来没有选择。
“玘玘,你若愿进宫对皇帝说明你的想法,他也许还能网开一面,让你父亲不再去战场。”
那是母亲白日里对她说的,很无奈的一句话。
父亲远离战场多年了。
当年为了不叫新上位的皇帝有疑心,他专门进宫,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双手碰上了陪伴了他许多年的兵符,从此君臣不疑。
是吗,真的能够君臣不疑?
不过就是君王的手段罢了。
君主靠着父亲的率领的兵马,瞒着父亲围堵了宫门三天三夜,于是,先皇便下诏传太子之位给魏昊。一个月后,太子魏昊便成了新君。
十几年来,慕府和长秋宫的关系,便是天下人口中的关系亲密。毕竟新皇初登基的时候是靠着父亲在军中和朝堂之上站稳了脚跟,叫全天下人知道,这个无奈包围宫门的太子,一个月后便称帝的君王原本比天下人口中的威严还要多得多,他能够做好一个君主。
后来父亲被夺权,也专心在朝堂为君主分忧了。
近日来,父母忧心忡忡,南疆的部族又有起势的苗头,君王居然觉得年迈的父亲还能够替他上战场。
其实,也算是他的一重阴谋。
父亲十几年来虽然并未上过战场,但是多年前积攒下来的在军中说一不二的威严,可以叫长球城的慕家军每一个人都听从君主的指令,只是因为他们曾经的云麾大将军坚定站在君主的身侧,做一个权倾朝野的大丞相,依旧关心着边疆的战士们,依旧会向君主进言保全他们应得的东西。
可惜,如此说一不二,却不为任何君主能容忍。
尤其是这位靠着包围宫城才得上位的君主。
大将难免战前亡,若是父亲不幸战死沙场,那么他代表的所有的将军的威严便会烟消云散,而丞相将军生前是站在君主身侧的,君主便可以名正言顺拿走他所有的权力收归己用。
真是最好的想法了。
只是,父亲实在是年迈了。
慕家在长秋城经营多年,所有人都知晓慕家是靠着军功起家,如今在帝王身侧做了一人之下的丞相,实力无人能及,若是被帝王派去战场,难免会有人揣测君主是否已经有了打压慕府的心。
这其实是很危险的。
但是,君主又说了,若是慕家的女儿能够早日嫁与太子魏安辰,那么慕相便是太子岳丈,如此身份,自然是不方便亲自上战场受危险了。
所以,母亲白日才下定决心和她说起这件事。
她此刻半靠在书桌前的梨花木椅,百无聊赖翻阅着子川送给她的话本,内心纠结。
其实她是很不愿意的。
但是,她确实明白家中的处境。
自小她便是家里宠着长大的,也受到过许多外人的称赞,她十岁时进宫参加了一场宴会,长秋城第一美人的称号便这么传遍了大街小巷。她当时不明其中原委,只是下意识觉得不对,因为这般称号下来,所有人都说她是命中注定要和宫中的太子喜结良缘的女子,是太子独一无二的妻。
她很不喜欢。
后来长大些,她才知道,别人对她的恭维,也只不过是皇室传出来的。他们不过是想要一个如他们所愿的一个太子妃,未来君主身侧完美的皇后。仅此而已。
能有多少真心。外界的传言都如此了,何况那个人,到如今,对她而言都是虚无缥缈的。
于是,她却答应了母亲的话。
她不能让父亲再次奔赴战场,战场凶险,她是知道的,她偷偷跟着子川去过北疆,纵使那不是打仗的时候,她只是看到了练兵,但也却威严无比,她知道若是真起了战事,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豪赌,有人因此功成名就,但是更多的却是妻离子散,性命全无。
她决定,明日去一趟太子府。
所以,今晚不能见子川。
他是不会允许自己去的。
那是拿自己作赌注。
与皇家谈判,一定是作为棋子去的。父亲是棋子,她何尝不是?
“小姐,子川王爷在外头等了您一天了,不吃不喝,也不肯离去。”终究是婉儿推开门进来,叹息一声,还是开口了。“若是他还不走,您明日也许去不了太子府呢。”
慕玘看了一眼婉儿,终究是狠不下心来。“我知道了,你先退下。”
她还是出门了。
掀开门帘,便见到子川一袭月白色的长衫,带着梨树长长的影子,手中捧了大捧的丹桂,看她过来了,脸上带着无尽的笑容,隐去了他眼底浓浓的担忧。
慕玘知道,他是很担心自己的。
她走上前去,“没有用膳吗?”
“想等着你一起赏月,竟忘了,是我的疏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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