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子窈足足想了整整一刻钟,也实在想不出如果梁延成了家的模样。
其实,早先前,她对梁延也并无什么别的看法,不过就是萧子山的同窗,身量很高、成绩大约也很好——毕竟,他也算是能够与她四哥争一二的唯一一人,这样的人,她难免不会悄悄的多看一眼。
所以,至于梁延少时来过帅府吃饭一事,萧子窈自然是记得的,但是记不太清,只记得那一日,萧子山难得带回一位同窗,还特意与她介绍道:“子窈,他是四哥的同学,是梁师长家的哥哥,你快来叫人。”
她当时年纪还小,穿平口白袜,牙齿已经换完,从原来那些公子哥儿嘴里的“小窈窈缺牙耙”出落成“萧子山那个六妹妹”,要多心水便有多心水,任谁见了她,都不免心生欢喜。
——那,梁延呢?
他大约不会的。
萧子窈依稀记得他似笑非笑的眉眼。
“我是梁延。”
是时,梁延只管轻飘飘的开了口,语气里带着点儿兴味,又上下打量她一遍,才说,“你四哥说你脾气倔,会气人,可我看你生得这般娇小,倒也不像是什么刺头。”
谁知,他方才说罢,萧子窈便接嘴道:“哦,你就是梁延?那个打枪输给我四哥的梁延?”
梁延一笑,立刻伸手去弹她的眉心,不料却被躲了开去,好在他也不恼,就只是同萧子山调侃起来。
“嗯,你说的不假,我看出来了,你六妹妹确实是个脾气坏的,居然直呼我的大名。”
萧子山有些得意的说:“我们小窈窈只对别人脾气坏,对我这个做哥哥的脾气却很好,你羡慕不来。”
彼时,他二人正值年少,骑红马过廊桥,飒沓如流星,无论见着什么都要争上一争,便是连萧子窈的青眼也不能例外,于是便在饭桌上暗暗较劲,萧子山说,生拌皮蛋离他太远、夹不到,萧子窈自然无限乖巧的替他将盘子端了过去。
“四哥吃。”
“真乖。”
他说,“下次四哥放假给你带礼物。”
“我不要礼物。”
“那你要什么?”
“我只要四哥多多的回来。”
萧子窈声音娇怯。
那一把嗓子当真是动听极了,软绵绵的,带着点儿南音,梁延也听见了,便一下子盯住了她去。
女孩子,到底还是要听话的才讨喜。
他于是往后靠了靠,故意一呕,装得很夸张,吓得萧子窈立刻回过头来。
“我吃不得皮蛋。”
他捂着嘴,虚虚又瞄萧子窈一眼,“有没有水?”
然,他话音分明还未落下,萧子窈却已然失措的跑来了他的身侧,道:“你喝这个。”
她一面说着,一面又塞一只小瓷杯在他手里,他没细看,却是眼也不眨的喝下去了——原来,那并不是水,而是一盏红糖姜茶。
啊。
是因为来月事了么,所以,方才的她脾气才这样的坏?
梁延不由得想得很远。
“好些了吗?”
耳畔,萧子窈清柔柔的嗓音再度响起,后又是萧子山的,百般的不耐,只管笑他道:“梁延,我还以为你有多大的本事呢,以前还说什么要制服我妹妹,杀一杀她的气焰,结果却是你求着她来哄——”
话毕,又转向萧子窈道:“子窈,你别理他,他就是面子挂不住,想让你服软,你叫他一声阿延哥哥,他便好了。”
萧子窈一顿。
“唔。”
她鼻子微微一皱,大约是不太情愿的,却又心软,便还是张了口。
“阿延哥哥。”
“你好些了吗?”
“我只怕你不是装的。”
只此一瞬,梁延便隐隐约约的觉得有些目眩起来,像驯服一条狗,又乖、又小、又亲人,要多可爱便有多可爱,他太得意,以至于话都忘记回。
“阿延哥哥?阿延哥哥?你莫不是真的吃不得皮蛋……”
再往后的事情,莫说是萧子窈了,也许梁延自己也不会记得太清。
他会娶什么样的女子呢?
萧子窈很是好奇。
难道是幼犬一样乖顺的?
她实在是猜不出来。
小白楼风景依旧。
萧从玉与她看了茶来,照样是先前的武功山松针叶子,似刀似剑,直插水中。
萧子窈默默的松了一口气。
幸好,梁延那日,并未当真将这松针茶扔了去。
“岳安城最近风波太多了,霍老太太担心梁延以后没有倚仗,特意选了好些世家小姐来,本省外省的都有,生怕梁延以后坐不稳大帅的位置。所以,这几日主楼可热闹了,梁延天天在那边面见女孩子,像选妃一样。”
萧从玉一边说着,又觉得有些好笑,便一指远处,点一点,像点鸳鸯谱,乱点。
“不过,他眼光可真高,这也看不上那也看不上。诗词学得好的姑娘他要问人家会不会骑马,会蹴鞠的姑娘他要问人家会不会赏戏。脾气软的姑娘他要问人家能不能出去抛头露脸,脾气硬的姑娘他又要问人家能不能在家洗手作羹汤。我看他分明是不想结婚的。”
萧子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