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的几日,沈要渐渐的忙了起来。
原是梁显世死后,大帅之位本应梁延立刻顶上去的,偏他最近伤了腿,出行不便,难免不能坐镇军中,如此,眼下诸事,便只好暂时交与沈要之手了。
然,三日之后,却是梁显世下葬的日子。
萧子窈已听萧从玉讲过了,因着那晚,霍老太太寿辰之上宾客众多,人人都已亲眼见过梁显世当时的惨状,又巧,那一众酒囊饭袋最好人云亦云,所以,梁显世冲撞菩萨、最终暴死之事,自然便被添油加醋的宣扬了出去。
然,人死事小,忌讳却事大,更何快,梁显世的大帅之位本就来得不干净,如此,梁延便不敢大办丧事了,唯恐有些话头传得太过,又要引得大总统来电追究,于是,便只安排了些封棺入土的简单规矩,来宾看过一遭、再献一献花,事情便算结了。
萧子窈听罢,只管端着听筒冷笑一声。
“他难道还觉得委屈?”
萧从玉道:“我倒是看不出来他有多委屈。毕竟,梁延此人,可比他父亲还要功利许多。最近东北战况愈下,东三省马上就快沦陷了,江西又在闹革命,三系军阀各怀鬼胎,谁都互相提防着,我猜,他顶多是怕此事惊动了大总统,以为他这是故意造势投共呢。”
此话毕,她便又叮嘱了些不足挂齿的小事与萧子窈去,从吃穿到住行,无微不至。
“子窈,最近天气渐冷了,你可要多穿一点,小心着凉。我从日本带回一件机器织的羊毛衫,针脚很平整,也不扎人,等得空了便叫人送去给你穿。”
谁知,她方才说罢,萧子窈却一瞬惊喜道:“三姐,我正要和你说呢,我现在会织毛线了!我才给沈要织了一件围巾,这几日无聊,打算再织些别的。正好你送我成衣,那我就送你一件手织的毛衣,如何?”
她的兴致当真很好。
萧从玉一面了然轻笑,一面却又有些怅惘。
“原来是为了沈要学的织毛线?看来三姐在你心中的地位不保了!”
“三姐贯会取笑我!”
萧子窈嗔怪道,“我等下就去帅府找你,你且等着吧!”
如此,她便撂了电话,复又转头望向厅里。
——那厢,沈要正细嚼慢咽的吃着一盘饺子,默默无言。
那饺子原是她昨天晚上亲手包的,模样很丑,面皮奇厚不说,更还缺口露馅,其实,若再细究下去,那饺子馅儿便更不好了,肉是新鲜的,佐料却太重,她连一口也吃不下去。
偏偏,那呆子却吃得起劲。
萧子窈于是近前笑道:“说你呆,你又不完全呆。这饺子明明这么难吃,你倒是捧场。”
沈要听罢,立刻一顿,只将那方才送进嘴里的饺子一口咽下去了。
“你又不嚼!”
“我不是故意的。”
沈要巴巴的说道,“这个饺子很好吃的。”
萧子窈好气又好笑,便佯装嫌弃的问道:“我做什么你都觉得好吃,恐怕我在面皮里包一坨面团,你也会觉得好吃吧?”
这原本是个笑话,谁知,总有人要当真。
“——肯定好吃。”
沈要斩钉截铁,“晚上我就要吃面皮包面团。你做给我。”
萧子窈顿觉,沈要黏她黏得简直不可理喻。
偏她一时之间,竟又想不出什么拒绝的话来,便只好说道:“可我等下去要去帅府找我三姐,今天没空做,改天再说。”
沈要眼色微沉。
“不要去。”
“为什么?”
“不去不行吗。”
“那你要说为什么呀?”
沈要冷然道:“梁延也在帅府。”
萧子窈满不在乎:“我又不是去见他。”
“可是他会见到你。”
他一瞬软下来,无论眼色或语调都软下来,像小狗,以退为进的撒娇,不算太高明,因为容易被看穿。
好在,总有人受用于此。
萧子窈只管掩唇笑他。
“他看就看了,我又不会掉块肉。况且,你之前差点把他的腿打废,我无论如何也要在面子上同他做些样子出来,不如今天顺便送些水果去好了。”
“——不行。”
沈要眉心紧锁,很不情愿,“你和他是什么关系。不准你送他东西。”
他已然有些咬牙切齿了,便是连装乖都快装不住了。
偏偏,萧子窈始终不应。
——却是一瞬,她竟又毫无预兆的吻了上来,就在他的脸侧,像一朵淋过雨的花,拂过去,有一点痒,微微的香甜。
“我和梁延……”
她吐气如兰,嗓音绵软又绵长,仿佛有意钓住他似的,“——我和梁延,反正不是这样的关系。”
这下子,沈要当真坐不住了。
他于是一把掐住萧子窈的腰,心情好起来,动作却也凶狠起来。
“为什么只亲脸。”
这分明就是质问,可萧子窈却隐约听出来一点儿委屈的意思。
“因为你才吃了饺子。”
“那我去刷牙。”
话毕,他便立刻站起身来,又见盘中还剩着三两只饺子,索性便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