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子窈到底是不肯吃那桃酥的。
“这又不是独我一份儿的东西,我才不稀罕!”
如此,她便嘟嘟囔囔的怄起气来了。
然,错不在她,却也在她。
沈要不假思索道:“那我现在再去买。”
——他倒是自觉得很。
萧子窈见他情急,便失笑道:“呆子,这个点钟你要上哪儿买去?你不嫌累,店家还嫌累呢。”
正说着,又一迭连的招他坐近了些。
“我喂你吃,这总行了罢?”
话毕,却见她信手掰一瓣酥点下来,又拈在指尖挑逗,笑靥更如画。
他经不起这般的撩拨,于是乖乖的张嘴。
又直觉那酥点尚且残着余温,却不知是她的指尖更温热些。
萧子窈无奈道:“呆子,你真的很好打发。”
沈要忽有些委屈起来。
之于萧子窈,他自然是好打发的,更唯恐怠慢了她。
“毕竟,你总是不肯理我。”
沈要巴巴的应声道,“如果我再不好打发些,你就更不会理我了。”
他说罢了,人便默下去了。
——却是双双的默着。
萧子窈心下微紧。
她也许太过优柔寡断,适才惹得沈要欲壑难填。
他的胃口愈来愈大。
万不得已,萧子窈于是下一道冷冰冰的逐客令。
“沈要,我之所以打发你,就是因为不想理你。”
她很有些刻薄的说道,“我累了,你打扰到我了。”
沈要一瞬垂眸,更刻骨的望定了她。
他不言,却不是不敢言。
“你还在生我的气?”
萧子窈顾左右而言他:“苏同心是客人,我不必要生气,是你多想了。”
沈要滞了滞,又切齿起来。
“是你随随便便就要把那对坠子送人,我才……”
然,话音至此,他却一下子咽了声。
萧子窈漫不经心的冷嗤道:“那是我的东西,我想送就送,又关你什么事?”
谁知,她说罢了,沈要遽然矢口怒道:“别的都能送,那坠子不行!”
一见他反口,萧子窈便恼了。
“既然如此,你也是我的,那我便把你送出去!”
于是一推他的心口,又狠心又落力。
沈要森然拧眉。
“萧子窈,我可以让你一次,却不会让你每一次。”
他的瞳子又黑又郁,直将萧子窈盯得有些失措起来。
她便掩面低回道:“……让不让我都无所谓了。我现在真的好累,头也好疼,你出去吧。”
然,一旦她立着手,便又见得那一道绕指的、蜈蚣似的肉痕,根本刺眼得紧。
原来,不知不觉间,他与萧子窈竟然都已经遍体鳞伤了。
沈要于是如是道:“嗯。我之后再来看你。”
沈要既退下去了,萧子窈便瘫倒在了案前。
——她只骗他一半。
厌他恶他是假,痛心疾首是真。
默了片刻,她便小心的去解那满额的白纱,圈圈圆圆、绞缠不休,如系白绫。
却是剥拆尽了,还余一点连着血肉的纱,撕不下、却又留不得,如蛆附骨。
沈要便是这一道黏住她血肉的白纱。
往后的日子,苏同心总也上门走动。
如此往来,卫兵便识得了她,更加梁显世本就有意撮合她与沈要,来往畅行自然顺遂。
近些时日,苏同心好像健谈了许多。
却见她抿一口热茶,忽笑道:“子窈,这茶喝得口苦,不如我们换一换。我今日带来一罐舶来的伯爵红茶,听说是西洋贵族的最爱。”
她一面说着,一面托出一只白锡罐子。
“……不过,这茶叶的名字起得可真奇怪……莫非是只有伯爵喝得起,所以才唤名伯爵红茶?”
萧子窈了然道:“非也。伯爵红茶其实就是佐了柑橘或芳草的茶叶,此茶名贵,幸得一位伯爵公开销售,适才流行起来。”
苏同心一时羞了起来。
“……子窈,你的眼界实在是开阔!我、我当真是……自愧不如。”
萧子窈一见她生怯,连忙宽慰道:“我不过是以往去了几次舞会,这些都是旁人告诉我的,我顶多算是听说。”
然,萧子窈笑过了,苏同心却笑不过。
时也,苏家平地起高楼,趋炎附势之人自然多了起来。
旁人奉承过了苏父,更要连她一道赞美。
什么掌上明珠、金枝玉叶,什么千金贵女、高岭之花,什么冰雪聪明、钟灵毓秀……
风流说不尽,来势更汹汹,她自然信以为真。
谁知,一见萧子窈,她便原形毕露了。
——高下立见。
苏同心心下酸苦。
萧子窈无知无觉,只管换茶来喝。
只不过,眼下,梁延一心介怀,偏要晾着她,便不遣人来伺候,萧子窈只好事事亲力亲为,端茶倒水诸事也不例外。
苏同心有些不忍,便说:“子窈,你身边缺一个伺候的,这些活计不该你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