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子窈一早便让莺儿在小厨房里准备了起来。
萧子窈过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富贵日子,又哪里洗得了手作羹汤,于是忙前不顾后,和面如烂泥,菜肉也只管剁成一滩烂泥。
一地鸡毛。
萧子窈怔愣着。
莺儿碎碎的宽慰了她几句,又适时道:“六小姐,肉馅不能单只是肉馅,还要切姜葱相佐,去腥提香呢!”
萧子窈焦头烂额,又大约是那猪肉在手上挂了油,如此,再一动作,一手打滑,一手便被菜刀切坏了。
只一瞬,萧子窈便触电似的缩回了手来。
莺儿心惊不已,直觉大事不妙,于是叫道:“莺儿罪该万死!是我没有看好六小姐!”
却见萧子窈左手的一指正霍霍的涌出血来,简直止也止不住。
萧子窈一时吃痛,眼睛便烧红了。
像她这般的娇小姐,下手最没轻重、更没准头,想来,定是不慎之下将指甲也切断了,遭罪得很。
萧子窈血流不止,人也将泣未泣的,莺儿唯恐项上人头难保,便又急又怯的说道:“六小姐,我先带您去洗一洗伤口,再请大夫过来替您瞧瞧!”
谁知,萧子窈凝眉一瞬,竟一把将她拂了开去。
“不必了。我先拿肥皂水洗一洗、之后再泡一泡酒精消毒便是了。你去取纱布来罢。”
莺儿犹疑道:“可是,六小姐,这伤口可不浅呐,还是请大夫……”
萧子窈叹道:“不过是手滑了一下,有什么可声张的?”
话毕,复又回眸一眼,目色有些小心。
“此事万万不准说与沈要听去。记住了吗?”
“记、记住了……”
莺儿不得已,便只好顺了萧子窈的意。
然,那血口一沾药水,几乎将人痛得昏死过去。
却见萧子窈猛的一颤身,喉间更呜咽一下,一口银牙便要咬碎了。
莺儿眼疾手快,又为她包扎起来。
萧子窈只字不言。
她于是含着泪,只将指尖一翘,又去琢磨那饺子的造化。
她自然包不出漂亮的饺子来,也许,更不会好吃。
竹篦之上,是满满的、歪七扭八的饺子,满盘皆输。
萧子窈心下有些郁。
莺儿一见,便端着那一张巧嘴劝道:“六小姐,无论这饺子好不好看、好不好吃,都是不要紧的!就依着您与沈军长的关系,沈军长只会在乎您的心意。”
萧子窈倏尔笑道:“我与他是什么关系?又会有哪门子的心意?”
他之二人,非但不清不白,更不清不楚。
关系不清白,心意不清楚。
真下贱,她分明一面应下了梁耀的求婚,一面又在沈要的身下求欢。
——简直下贱透了。
莺儿滞住了嘴,萧子窈便不再为难她了。
于是道:“折腾了一早上,我也有些乏了,只想先回去歇一歇。你将这饺子下锅煮起来,待会儿再拿两只碗盛好了送来。”
说罢,便转身离去了。
回了房里,她适才换过了一身阔袖的衣裙穿上,门外便响起了一阵轻敲。
萧子窈微微的罕着。
眼下,日头还尚早,沈要忙不暇给,这样的点钟大约是赶不回来的。
又莫非是他归心似箭?
思及此,萧子窈便隐隐的挂起了笑来,起身去迎。
“呆子,你……”
谁知,一见眼前人,她的话音便戛然而止了。
竟是梁耀眉眼弯弯的立在门前。
又见他含笑着托一托手,只将一提一提的酥点包袱在萧子窈的眼前晃过一道,便说:“子窈,我买遍了岳安城的各家点心,想着今日把成亲时的喜果子定下来。”
萧子窈默了一瞬,于是淡淡道:“好。我们进屋坐下说。”
萧子窈心不在焉的落了座。
梁耀无知无觉,只兴致勃勃的张罗着。
有些酥点朴实无华,有些酥点巧如玲珑,他只管一一买尽,再摆上桌来,左右哄着萧子窈吃下去。
“子窈,我知道你不大爱吃甜的,可喜果子意义不一样,所以委屈你尝一尝……”
他正说着,萧子窈便轻声道:“无妨。我也只是以前不大爱吃甜的罢了,现在口味有些变了,便也算不得委屈。”
复又敷衍了几句,便无心再应了。
然,竟是此时,莺儿倏尔端着两碗热腾腾的饺子进来了。
那饺子的模样歪瓜裂枣的,梁耀一见,毋需多疑,便喜出望外道:“子窈,这可是你特意做与我吃的?”
萧子窈心下遽然一紧。
那分明是特意做与沈要吃的饺子……
他是梁耀,不是沈要。
然,千言万语说不出口,萧子窈只好颔首应付道:“嗯。既然要嫁做人妇了,总要学一学做饭做菜的手艺。”
梁耀笑道:“子窈,你能这样想,我好开心,又好心疼。”
说罢,便执起了筷子。
他一连吃了好几个,满口赞叹不已,根本有些虚情假意了。
又见萧子窈手口不动,便问道:“子窈,你怎么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