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先前,他之二人走在一道,总是她在前跋扈张扬、他在后俯首称臣,亦步亦趋。
往后些,日子久了,又变作了并肩而行。
现如今,他终于如愿以偿的牵住了她,他在前遮风挡雨,她在后相伴相随,脉脉含情。
然,他只疑心大梦一场终将醒,一切时日无多了。
萧子窈问道:“爹爹同你说了些什么?”
沈要默了默,复又瓮声瓮气的说道:“没什么。大帅总叮嘱我要保护好您。”
她似是一副很了然的态度,便微微的敛去了笑意。
“爹爹好辛苦,我总是让他操心。”
正说着,晚钟声响,夜色又倾下来了。
萧子窈特地歇得很早。
帅府之外,萧大帅摇下了半面车窗,只遥遥的望向那小白楼的尖顶。
那尖顶好似小荷才露尖尖角,可萧子窈早已长成了莲叶荷婷婷。
“我上一回出征的时候,子窈才只到我膝盖那儿呢!”
萧大帅一面锤了锤膝头,一面又笑,“当真是女大十八变!”
路沿,一盏路灯似是坏掉了,半死不活的忽闪了几下,不免有些灼人眼瞳。
沈要正立在那灯下,眉心跳一下,面色不甚好,沉沉郁郁的。
他只开口问道:“此去凶险重重、关关难过,大帅难道当真不打算告诉六小姐?”
萧大帅道:“她又不是猜不到。子山死了、子任也死了,萧家再无男丁,自然轮到我这一把老骨头再上战场了。子窈不来送我出征也好,当初便是她送的子山,这会儿,免得再让她想起了当初、触景伤情。”
哪怕出师未捷身先死,仗也总是要打的。
萧子山之后,便是萧大帅了。
沈要顿时滞住了嘴。
“好了,你快些回去陪子窈罢……毕竟,从今往后,这诺大的帅府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话毕,萧大帅便冷冽的拉起了车窗。
于是,只听得油门一吼,那车子便绝尘而去了。
沈要久久不能离去。
他只寂寂的定在了灯下,像孤魂野鬼,无有归处。
只待那短路的路灯彻底熄灭了,他适才回去了小白楼里。
萧子窈倚在廊下等他。
“爹爹走了?”
她一针见血的问道,“如此说来,府里便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她果然心如明镜似的。
沈要沉声道:“子窈,还有我。”
萧子窈忽挑一挑眉,落落的笑了一下。
“加上你,也不过是两个人罢了。帅府好大,也好冷清,无论你我,都好微不足道。”
沈要心下骤然一紧。
他简直有些拼命的逼问道:“两个人就足够了!两个人在一起就是一生一世了,这难道还不足够吗?”
见萧子窈低眉不语,他便更加的失措了起来。
“我去置一栋小宅子,院里可以种花养鹿——这样也不足够吗?”
萧子窈笑道:“呆子,你说的这些,对‘我’来说当然足够了。可是,对‘萧子窈’来说,区区一亩三分地,又怎么会足够呢?”
她潋滟着眼波,有柔情,更有杀意。
“我萧子窈,必要以牙还牙,报得杀姊弑兄之仇!”
沈要听罢,只哀哀的望着她,终于重重的点了点头。
他的叹息之声实在是低不可闻。
“子窈,我等你。”
于是,往后的这几日,萧子窈便闭门不出了。
她先是遣散了一众奴仆,只留下了几位忠心耿耿的卫兵与老仆侍候着,又命人修整了花林,只待春来。
帅府人去楼空,唯春寒料峭,鸟语声繁。
那林林雀鸟唱得远比戏子好听,如此,哀讯来报时,她好歹还能撑得住。
萧大帅出征不过三日,竟被梁显世率军半路截停,更加谋逆督军之罪名,只候问斩。
报纸卖断,新闻写得眉飞色舞,天色大变,岳安城终于易主了。
萧子窈冷然道:“我爹爹还没死呢,这些人便就沉不住气了!眼下只是截停,却不是截杀,说明梁显世这一遭的埋伏根本杀我爹爹不下,更惦记着我爹爹手里的兵权!只要我爹爹尚存一息,一切就还有的斗!”
她一面说着,一面转向了沈要。
“沈要,备车,我要去救我爹爹。”
沈要不假思索道:“六小姐手上没有一兵一卒,要怎么救?”
“我怎么没有?”
萧子窈轻笑一声,“我爹爹不是给了你一支亲兵吗?那本就是我的嫁妆,自然归我管了。”
“六小姐,您管不得了。”
沈要垂眸道,“不是我要强占,是我由不得您涉险。”
“我管不得?你难道是想让我亲眼看着爹爹被梁显世耗尽兵粮、逼上绝路吗!”
她正恼着,谁知,沈要竟咬一咬牙,兀的袭身上前,更一把扣住了她的腕子。
“沈要,你放开!”
沈要沉声道:“子窈,我替你去。”
萧子窈怔愣一瞬。
见她失语,他便决然的说道:“只要你答应我,永远永远都不会丢下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