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一杰是岳安城里有名的纨绔,最喜热闹,他那一众狐朋狗友能够列满一册子。
于是舞会办得大张旗鼓,各路牛鬼蛇神皆是来者不拒,你方唱罢我登场。
却说这假面舞会实在新潮,夏公馆门前左右各立四男四女,全依着夏一杰那古怪而骄奢的口味化了妆。
萧子窈方才下了车,正要与沈要再叮嘱几句,谁知,竟被那群女侍迎了上来、簇拥着扶走了。
如此,萧子窈只好遥遥的唤道:“我等你,快些找到我!”
女侍引路在前,萧子窈顺势走过一段漫漫的、铺张华丽的红绒地毯,灯光明明灭灭,暗下来,又豁然开朗。
舞池骤现,盛况空前。
一张张面具仿佛一张张嬉笑怒骂的脸,放肆的轻浮着,人鬼不知,舞得便也疯狂了。
萧子窈不敢站得太远,唯恐沈要寻不见她,于是只若即若离的等在了舞池的边缘。
萧子窈人如其名,身姿窈窕曼丽,哪怕掩着面、单是不言不语的往那儿一站,便已有些灼人眼了。
可她到底是天生的贵胄,自有一番凌然的傲气在身,便不敢有人轻易上前搭讪。
这下子,萧子窈反倒略略的松了一口气。
然,她正偷得几分轻闲,肩上却兀的一沉。
“子窈,你说说,我这舞会办得漂不漂亮?”
不肖回首一见,只听这轻快儇挑的嗓音,便可知是夏一杰。
萧子窈于是落落的一笑:“衣香丽影,五光十色,的确漂亮。”
夏一杰努了努嘴,有些丧气。
“咱们萧六小姐啊,当真不知情、不知意!我非要大费周章的办什么假面的舞会,还不是为了你能痛痛快快的来玩!”
萧子窈诧异道:“你的生辰,想办什么就办什么,怎么说是为了我?”
“怎么不是为了你?”
夏一杰扳着指头,如数家珍道,“只要戴上面具,你不认识我、我不认识你,有谁还会一个劲儿的盯着你看呢。如此,你也好玩得尽兴。”
话音至此,夏一杰却默了默。
“……更何况,今日梁延与梁耀也一道来了。有了面具的遮掩,你要是想避开他们,也算是有了法子。”
萧子窈听罢,只淡淡的颔了颔首,便不言语了。
夏一杰嘟囔道:“子窈,你来舞会却不跳舞,难道是在等人?”
“嗯,”萧子窈倏尔甜蜜蜜的笑道,“在等我那呆头呆脑的小狼狗呢。”
夏一杰见她这般颜色,风情摇曳,竟是妩媚得紧。
他直觉有些恍神,于是道:“反正等着也是等着,不如先和我跳支舞罢!我可是第一个认出你的人!”
萧子窈失笑:“你那是耍赖!咱们从小到大认识了十数年,你那些小花招,我难道还不清楚吗?你一眼就认出是我,一定是门童向你报了信。”
夏一杰仍是笑,却默默的垂下了那只邀舞的手。
“那你先等他吧。”
他轻声说道,“我再等一等你。”
说罢,便也不扰萧子窈的清净,甫一转身,又是一副嘻嘻哈哈的、公子哥儿的模样,直花天酒地的扎进了美人堆里。
萧子窈等得倒也不算太久,只是对于沈要,她总是沉不下心来。
这舞会上的男子们,多戴黑羽或金羽的面具,萧子窈打眼一扫,始终不见沈要。
她心里急躁得很,只恨这呆子不能一骑当先的杀到她的面前来谢罪。
她的喜怒哀乐,尽数是为他的罪过。
萧子窈左右转一转,裙摆也窈窈的转一转,无风不舞,可她翩翩似起舞。
正当时,一位面覆纯白面具的男人穿过人潮,直直的走了过来。
这虚假而迷乱的舞会之中,无人不在千挑万选的猎艳,可那人却是一心不乱的,直向萧子窈而去。
萧子窈眸光一烈、心头一烫,只提起裙摆,便落落的迎了上去。
——这呆子不急,怎倒是她先急起来了!
她心里装了太多的念头,便无暇顾及脚下了。
谁曾想,不知是谁洒了酒,侍者还未来得及清扫,更加那大理石的地板本就是又光又滑的,萧子窈一瞬不慎,脚下一滑,险险的便要摔倒。
“子窈,小心!”
顷刻间,萧子窈已然跌入了那人的怀中,眼中满是错愕。
“你不是沈要。”
只一瞬,她便沉下了眸光,凉凉的问道,“你是谁?”
话毕,便抬手要去揭那人的面具。
谁知,她的手还未触及那白森森的面具,便被轻轻柔柔的握住了。
面具白色的嘴唇吻上了她的指尖,萧子窈心下一紧,便听得一声轻笑响在了耳边。
“子窈,是我。你的梁兄、阿耀。”
梁耀沉沉的笑道。
萧子窈怔愣一瞬,旋即凝眉道:“梁耀,我已经不喜欢你了。”
沈要来时遇到了些麻烦,便耽误了片刻。
原是分别得太快,他便来不及将佩枪交与萧子窈手里,只好自己揣着。
可他今日并未着军装,腰间无有枪套,那枪口很长,在衣襟下隐隐的显出些轮廓,便被人瞧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