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子窈心中纳罕着,目色也犹疑。
她于是接过那油纸包袱,三两下拆开来。
却见那油纸之上,赫然托着七枚碎成一片的小点,根本不分你我,更隐隐的染了些血色。
沈要一见,立刻有些紧张,更想将那油纸包袱夺回去。
“还是算了。都碎了,也脏了。六小姐别吃。”
正说着,他的额前又落下一滴水珠,正砸在萧子窈的手边。
那水滴噼啪一下,像是砸在她的心间,微微的一凉。
萧子窈默了半晌,方才柔声问道:“怎么,买给我的?”
沈要颔首:“是。”
话毕,复又开口道,“这些吃不了了,我拿出去扔掉。桌上其余的这些,六小姐等鹊儿拿去热过了再吃。”
他正要去抢那油纸包袱,谁知,萧子窈却是捻着指尖,轻轻的点他一下,他便一言不发的顿住了。
简直乖得要命。
萧子窈受用非常,于是托着腮,笑盈盈的说:“这点心都还热乎着呢。是谁说不能吃的,不浪费吗?”
说罢,竟是拣了一块酥点,轻轻的放入口中。
那点心入口即化,只是,未免有些太过甜腻了。
萧子窈凝着眉,不敢细品,只将沈要看得更深。
她本就不是好吃甜口的,平日也只吃些水果,从不会踏足点心铺子。
若不是中药汤子苦得太过,她甚至连果脯也不愿吃。
故而,萧子窈实在不知,到底是这点心腻人,还是沈要的眸子腻人。
她直觉心跳得飞快,指尖也发颤,于是拨弄了几番碎渣,便悄悄的说道:“沈要,你把头低一低。”
沈要于是微微的弯下腰来,正垂着头,紧紧的凑在她的跟前。
萧子窈蓦然一笑,竟引着那沾满碎渣的手指,轻轻的去戳他的嘴。
“张嘴呀呆子,你自己尝尝,是不是甜得要命!”
她只一戳,他便一勾舌尖,湿热热的舔过她的手指。
萧子窈兀的一滞,沈要却是顺势而为。
那碎渣自然是甜的,沙沙的甜味碎在嘴里,却比不上她的指尖甜腻。
沈要简直要被她逼疯了。
他于是语无伦次道:“六小姐不喜欢这样吗?”
这样?
是点心这样的甜腻,还是姿态这样的亲密?
沈要恍着神,甫一问过,竟是千千万万的后悔了起来。
许是晨间走了太远的路,更一刻不休在风雪里的立着,他胸前的伤口本就隐隐的有些作痛,现下,那绷带沁了油,污了血肉,便有撕裂一般的痛楚拉扯着他。
可萧子窈却是似笑非笑的望着他。
他的生死,已全然被她捏在了手里了。
他提心吊胆的候着,然,倏尔之间,萧子窈竟是勾唇一笑。
“不喜欢。”
红唇微启,字字如刀。
沈要的心一紧,险些要痛死在她的面前。
谁知,萧子窈好整以暇的挑一挑眉,又道:“虽然不喜欢,却也不讨厌。”
话毕,指尖又是一点,正中他的心口。
“点心都沾上血了,你难道觉不出疼吗?”
“疼。”
“疼还不去换药?”
沈要垂眸道:“我等六小姐吃了药再去。”
萧子窈啼笑皆非。
“我吃不吃药,与你何干?”
沈要默了片刻,终于沉声道:“之前大夫说,倘若六小姐养不好身子,很容易发肺病。”
他的眸子又黑又浓,似是深潭,她被拖入水底,不可自拔。
“肺病咳起来,会很疼。”
沈要如是说道。
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人一旦冷漠惯了,心意便怯了。
沈要只将微微发颤的双手藏到了身后。
萧子窈凝眉,轻声叹道:“旁人只在乎我以后生不生得了孩子,只有你在乎我以后发不发肺病。”
她的眼睛黯下去,语气很轻柔。
“我会好好吃药的,你何苦大清早的往外跑。呆子,你真的是呆子呀。”
萧子窈佐着那一包碎点心,一口气喝尽了药汤。
她今日消停得很,洗药浴也不啰嗦,鹊儿烧好了水,她便往浴缸里躺。
鹊儿一面引着帕子为她擦背,一面笑道:“小姐今日心情不错?”
萧子窈道:“鹊儿,你近来是愈发的大胆了,都学会揣测起我的心思了。”
“小姐,我哪敢呀!我是瞧您知道心疼自己了,我也跟着一同开心。”
萧子窈瓮声瓮气的说:“我也不是什么难伺候的主儿,我若不好了,总有人免不了的担心受怕,还要跑来跑去。我这样心慈的人,哪里见得了这种事情?”
鹊儿听罢,心中实在感慨万千,更冥冥的拜了一拜。
“对了,小姐,沈要送来的点心,您要留下来吃吗?”
“当然要留下!”
萧子窈急声道,更掀了掀白眼,“这沈要也真是的,那么甜的吃食,谁吃得下呢?幸亏我是最讨厌浪费的了,不然早就把那点心丢掉了!”
萧子窈烦烦碎碎的说着,耳根子却烧红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