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子窈甫一离席,沈要便追着她的身影跟了出去。“六小姐,您要去见梁耀。”
他的心悬着,声音又冷又硬,目色微沉,“是非去不可吗?”
萧子窈点了点头,道:“你去席间等我回来,不然你我都走了,旁人是要起疑心的。”
说罢,一背身子,红裙翩然一舞,人便已经走入了风雪。
竟是那般的心急如焚。
沈要直觉脚下一沉,仿佛灌了铅似的,却仍是挣扎着奔向她。
“六小姐,别去!”
他简直不敢去扣萧子窈的手,唯恐弄疼了她,更怕被她一脸冷色的甩开。
于是,他只好怯怯的揪住了萧子窈的衣角。
那模样,就好像一条被抛弃了的狗。
那一口饮血啖肉的獠牙,此时此刻,只能够卑微的衔住一片芬芳的裙摆。
嘴上虚虚的咬着,心里也虚虚的忐忑着。
沈要用近乎哀求的语气说道:“六小姐,可不可以不要去?”
不要去见梁耀。
更不要嫁给梁耀。
可萧子窈只是轻轻的一点足,向后退开一步,那蝶翼般的衣角便轻盈盈的从他的指尖溜走了。
寒风一凛,沈要猛的一颤,仿佛四肢百骸上了冻,鲜血也结冰,简直无法说出话来。
萧子窈落落的站在他的面前,眉梢带笑。
他二人之间,约莫只有一步之遥。
萧子窈轻声说:“我是一定要去见他的,因为我谁也不愿意嫁。”
如此,言下之意,便是非他不嫁了罢。
沈要怔怔的问道:“为什么?”
萧子窈眉眼弯弯,笑靥如花:“呆子,你不懂。”
说罢,一转身便走了。
沈要半张着嘴,怔怔的望进白茫茫的雪色之中。
他立在原地,默默的滞了许久,恍如失了魂魄似的。
却是霍然之间,他竟一下子弯下了腰去,双手更是紧捂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了起来。
心如刀绞,原来是这般的滋味。
沈要渐渐的咬紧了牙关。
那厢,萧子窈独自一人回了西院,却见四下了无人迹,风雪寂冷如斯。
她轻轻缓缓的引着步子,最终停在了湖边。
萧子窈取出袖中的锦帕,摊开来,却见一点银光闪闪,正是那素银的蝴蝶坠子。
梁祝化蝶而成双,她已然不稀罕了。
她更是早已打定了主意,要将此物奉还与梁耀。
其实,早在夏一杰送信来时,萧子窈便已生出这般的心思了。
那夜,她本想翻墙去见梁耀,同他说清楚、断干净,谁知却被余闵抓了个正着。
他日缘起,今日缘断。
她谁也不愿嫁了,只愿留在这小白楼里,驯着她那条呆头呆脑的大狗。
思及此,萧子窈竟是甜丝丝的勾起了唇角。
然,萧子窈迎风站着,面皮也被吹得生疼,等了许久,却始终不见梁耀的踪影。
她默默的掐着点子,略微有些心急了起来。
如若耽搁的久了,难免会有人要在小年会上多嘴多舌。
萧子窈来回踱了一圈,目光落在黑沉沉的湖面上。
却是此时,身后猝然传来一阵踏踏的疾跑声!
萧子窈来不及回头,更不设防,只一瞬,竟是被人大力一推,登时跌入了湖中!
她终于十成十的吃到了沈要吃过的苦头。
萧子窈识得几分水性,可这湖水冰寒刺骨,更呛入她的口鼻之中,她直觉恍若身处极寒地狱,四肢百骸立刻被抽干了力气。
萧子窈挣扎了几下,身子便无知无觉的往下坠去了。
然,她久等不及的梁耀,却在此刻粉墨登场了。
这时机实在是巧得过分稀奇,仿佛是精心设计好的电影台本一般。
梁耀携了两名侍从,半只脚方才迈进西院,却是电光火石之间,眼前竟有一道劲烈的黑影飞身而过!
梁耀凝神细看,当即面色一青。
那道黑色的影子,分明就是一袭黑衣的沈要!
却见沈要只如刺刀一般的扎进了水中,顷刻间,水花四溅,冰花砸碎!
梁耀怒道:“都还愣着做什么!下水救人!”
冰湖深处,沈要一把抱紧了萧子窈。
她已然昏死了过去,双眸紧紧的阖着,脸上全无半分的血色。
仿佛是在梦中死去的睡美人一般。
沈要一刻也不敢松懈,他于是紧拥着萧子窈,奋力向上游去。
混沌的水波声在耳中颠倒,光亮渐渐的清明了起来,沈要一下子跃出了水面。
梁耀正欲上前,沈要却兀的低吼一声:“滚!”
那厢,萧子窈正剧烈的咳嗽着。
她像是一尾脱了水的鱼,几近窒息。
更因着刺骨的寒冷,她已然冻僵了身子,呵气成冰。
可她仍是开口唤道:“……咳咳……咳啊、耀……”
沈要气极,终于忍无可忍的叱道:“萧子窈!你看看清楚,我到底是谁!!”
萧子窈不应,只一松手,一对蝴蝶坠子便落在了地上,复又骨碌碌的滚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