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糖腿脚一软，整个人瘫了下去。
“段兄弟……”
“阿黎！”
吓得跪着的兄弟们纷纷起身。
好在顾擎儒和敏思守在身旁，赶紧搀扶着她。
黎糖哽咽，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
黎糖跪了下去，跪在老牛和马泉的身前。
身子往下跪时，斗篷略微敞开，心细的秀才看到了斗篷下那高高凸起的肚子。
五个多月的身孕，原本没有那么大，只是冬天的厚重衣服，再加上上半身盔甲，紧勒着，以至于肚子看着又大又圆。
秀才赶忙快步走过去。
“段兄弟，你能来看老牛叔和马泉，他们泉下有知，定然欣慰开心，你身子重，不必如此。”
秀才想要搀扶起黎糖，又想着如今的段兄弟，与从前不一样了。
且王爷就在身旁，秀才略微抬起的手，又放了下去。
“我只是……我只是想送送老牛叔和马泉。”
黎糖哽咽。
泣不成声。
身后的明月看到老牛叔的那一刻，震惊且泪如泉涌。
这不是前几天带着他们去老秦叔那里吃馄饨的老兵么？
明明那时还跟在她们身旁，陪着她们逛街……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曾经课本上无法理解的诗句，似乎在这一刻得到了具体化。
然而身处和平年代，连大一点的伤势都很少看到的明月，看到如此残躯……
一时没忍住生理性犯呕。
明月赶紧捂住嘴，努力压制住那一股干呕。
眼睛再也不敢往老牛那个方向看。
明月一边害怕，一边深感悲伤。
这便是充满战乱的封建王朝时期么？
这一刻她再次内心强烈渴望回到祖国的怀抱。
那个人民有信仰，国家有力量的富强祖国。
那个所有子民不用担忧外敌侵犯，对祖国充满信任的和平年代。
更加加深了她不会在这个世界留下太多情感和牵挂的念头。
黎糖是哭晕在顾擎儒怀抱里，被顾擎儒抱回王府的。
醒来后静静的躺在床上，看着房顶，脑海里全都是那些与老牛叔，与马泉有关的画面。
给敌人下药时，马泉臭的捂着鼻子冲着她哈哈大笑的场景。
老牛叔拉着她大话家常，吹嘘过去辉煌的场景。
他们一起浴血奋战，征战沙场的热血场景……
“娘子，节哀，老牛叔和马泉最喜欢你，他们不愿看到你如此悲伤。”
顾擎儒坐在床边，牵着黎糖的手，小声的哄着。
他知晓黎糖若是知道了老牛叔和马泉的牺牲，会悲痛欲绝。
她的身体状况不合适她如此大悲。
但是他还是说了。
他不希望他的女孩儿，日后知晓了会遗憾，会悲痛没有送他们最后一程。
他了解他心爱的人，知晓她重情重义，所以，他不会打着为她好的旗帜，剥夺她的知情权。
“咱们肚子里还有宝宝，等宝宝出生，咱们带着他一起去老牛叔和马泉坟上看望他们，让他们看看东陵的下一代，南洲城守得住，也能夺回失土，因为一直有新鲜的血液，东陵南城军，一直后继有人……”
顾擎儒坐在黎糖旁边絮絮叨叨。
擦拭着黎糖不断流出的眼泪。
说着说着，自己也忍不住哽咽。
这一次的战争，南城军惨胜，胜得惨烈。
虽然狠狠地打击了北泽，北泽也输得惨烈。
可是南城军在此次战役中，伤亡者太多太多……
作为主帅，顾擎儒表面面无表情，内心焦躁崩溃，压力太大。
极大的伤亡压着他，若不是临近崩溃时身旁有娇妻在，只怕他都承受不住。
作为将帅，每一个死去的兄弟，都代表着一个家庭的分崩离析。
他的身上压力和责任更重了。
甚至有时候，看着伤兵营，他都窒息。
“娘子，妹妹，小宝，起来吃点东西吧！明日送所有战死的兄弟下葬，你若是如今不养好身体，明日可没法前去参加葬礼。”
原本一动不动的黎糖，听到这里，没好气的看了眼顾擎儒。
哪怕没食欲，为了亲自送他们下葬，也强撑起身体，吃点东西。
送老牛和马泉下葬，黎糖第一次来到英魂冢，里面埋葬着成千上万为守护东陵牺牲的将士和将军。
他们的身躯埋葬在东陵边境，南洲城，世世代代以英魂的形式，守护着南洲。
“若是我当时在战场就好了，”
老牛和马泉入土为安，黎糖仍旧耿耿于怀。
时常看着一个方向发呆。
这是明月第一次听到黎糖这么说，但在此之前，还听到过其他将士说过。
明月没见过黎糖征战沙场，第一次直观的感受到其他将士对黎糖的信任。
“等小世子或者小郡主出生，我给你看着孩子，你尽管征战沙场，为老牛叔和马泉兄弟报仇雪恨。”
明月听着黎糖的懊悔和其他人的期待，也知道黎糖可能很厉害，甚至有力挽狂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