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过身,走到了身后的羊皮地图上,指尖摩挲着上面的刺绣工艺。
“这玩意儿,可花了我好大一番力气,才从别处运过来。”
大山抬起头,只见那精美的羊皮地图,上面描摹着整条大运河的走势。
就连山川之流,也一一描摹,层层交叠的刺绣,仿佛真有潺潺流水声在耳边响起。
“既然,我们在隆城埋伏不成,何不换个地方?”
“这次我亲自上马,且会一会她。”
“看看是她的命硬,还是…我的阴谋够狠毒。”
“你看看,隆城往上一直走,就到了皇城。”
他的指尖点着河流,点着波涛。
眼里闪烁着精光。
大山一直一言未发,他觉得现在目前最重要的不是谋划如何杀害朝廷命官。
而是,该如何自保。
“头儿,周阿三被抓了…”
听到这句话,烧伤的男人缓缓的转过头,他那一双充满着眼白的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大山。
若是旁人见了,定然浑身的毛发要被吓的竖了起来。
“抓了,衙门的捕快…这么有本事?”
“还是说,他进了影卫的水牢啊?”
三言两语间。
顾昭已然猜到了周阿三的去处。
不过,顾昭早有预料,与这等只知道偷鸡摸狗之辈狼狈为奸时,就要做好准备。
大山低下头,有些羞愧的回道:“回头儿的话,是去了影卫的水牢。”
“我们在军营中的线人,说…说是夏大人亲自带回来的。”
“水牢严酷至极,估计八成周阿三已经全招了。”
西州城的府衙并没有水牢,他们水匪寨子的水匪也没有谁坐过水牢,但他们曾经听闻,文王在自己王府下,挖过水牢,也关押过犯人。
不过显然,他们这些不入流的出身 ,虾兵蟹将的,人家尊贵的王爷,自然是瞧不上。
“还有什么消息吗?”
“别他妈拖拖拉拉的,一口气给老子说完。”
顾昭装作不在意的样子,一挥衣袖,又继续站在大运河的航线图上,看得津津有味。
他满肚子坏水,正在酝酿,从何处出击,能够借用地势,将夏知元的军队,打个措手不及。
“有…头儿,我们在大营之中的眼线,被停职三月,面壁思过。”
“而且,这是皇帝下的口谕。”
“夏大人受伤,在场的所有官员,均被降下责罚。”
连坐?
这可真有意思。
作为和赵长霖在朝堂上打过照面的顾昭又怎么不明白,当今圣上,长公主,是个什么性格。
她素来是眼里容不得沙子,敢想敢做,绝对不会心软。
“护卫不力”的罪名可大可小,这完全取决于当今陛下的心情,如果陛下心情不好,那么这群官员就算是一家老小都跪在大殿前,那也无济于事。
该革职查办的革职查办,该抄家的抄家,该充公的充公。
若是旁人受伤,陛下大度,那也无可厚非,可是……这会子受伤的可不是陛下的“旁人”啊。
“坏了!”
“这消息…是不是他今日给你的?”
顾昭心中咯噔一声。
赵长霖能够下这命令显然是得到了夏知元的指使,也就是说,她们想找到藏在兵营之中的内鬼究竟是谁。
以夏知元警惕的性格来说,她们一旦出手,那就是已经开始怀疑。
所以,这招是守株待兔,等的就是,有人按捺不住,自投罗网。
“是。”
“怎么了,头儿?”
“今天只捎了这一封信件来,他说,这几日恐怕都要在府邸之中闭门思过,提笔研墨,写上忏悔书,到时三月之后,好上交给陛下。”
“以此忏悔来求得陛下的谅解。”
“啪”的一声,顾昭的手掌重重的拍在桌子上,他的面部被重度烧伤,因此也看不出来被气得红温的样子。
“糊涂!糊涂啊!”
“今日捎信这番作为,和自投罗网有什么区别?”
“你们当真以为,那皇帝是个心慈手软的家伙吗?”
“她这无疑是在试探,想探探你们的口风怎么样。”
“没有直接把你们抓起来,当场斩首示众,那都是处罚的轻了!”
身躯颤抖着,顾昭对于周阿三的下场,并不在意,说到底只不过是他咎由自取。
既想要阖家团圆,光明正大的活在阳光下,又想要千家万产,缠腰满贯。
出身低贱的人,这辈子都只能在梦中想想。
钱若是真那么容易赚,那这年头,五湖四海被逼到无路可走的老百姓,又何必,递上投名状,把胡须剃的得精光,上山为匪。
他唯一在意的是,自己留在军营中的线人,被夏知元有所察觉,恐怕自己之后将会彻底失去,有关于营帐内部的消息。
这可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得不偿失,又白费力气!
………
整整躺了几天几夜的赵以寒一把掀开被子,除了那日有马贼来袭。
之后的日子,趋近于平淡。